以前县里的人只知道我父亲是归国华侨,黄埔学生,起义将领,从没人知道他还曾是蒋介石的警卫营营长,张灵甫的作战参谋。可那阵倒好,不仅人人皆知,而且当时正在放映“毒草”电影《红日》,还都说父亲就是蒋介石王牌部队张灵甫身边那个戴眼镜的参谋长。
    很快父亲又被列为第一号批斗对像,我们一家人更是连门都不敢出了。
    那时我正在学校等待分配,我感到事情太蹊跷,我很担心父亲,于是我回了家。
    父亲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想。
    亲说这场批斗来头不小,他原就估计事出有因,果然前不久有个县革委头头找他谈了话,从而完全印证了他的判断。父亲说那个头目话说得很含蓄,但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我父亲做我的工作,要我好好听话和金相好,要我以大局为重,服从革命的需要,不然不光会毁了我,还会毁了全家。还说如果我做得使“上边”满意的话,那么所有的问题便会在一夜之间解决。
    父亲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上边是谁?听话又是听谁的话?)我只得将一切对父亲合盘端出。
    之后,父亲深思了好久,问我自己的态度。我说我不可能和金好,但是我又不能不投鼠忌器。
    少年过去了,可我还清楚记得父亲当时的形态。只见他舒展了一下双臂,扭动了一下他那还有一颗子弹嵌在 颈椎旁的脖子,仿佛是下决心“壮士一去不复还”一般对我说:“好了,事情明暸决心就好下了。就按你自己的  意志去做吧,所有的事情我自会应付,我无权要求你作出那么大的牺牲。”
    着岁月流逝,我愈来愈感觉到这句话的份量和与之显示的一种人格的伟大。
    洞悉世事的父亲明明知道在人性疯狂,法律、秩序沦丧殆尽的当时,人的生命贱如草芥,明白人的欲望可以主宰一切。明白知道他会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同时也清楚只要女儿点一下头,他的家庭就可以驶进一个安全的港湾,但他不愿他的女儿有一点一滴的委屈,他更不愿意一丝一毫损害自己做人的原则。
这么一场生死攸关的谈话就这样以一句话了结,就好象是一场关于是否出去散步的决定。甚至连可以采用的缓和手段,应对措施都没有一个字提及。
    我当时哪里会知道,就是在那一刻,在大海边长大的父亲已经准备好了独自驾舟去迎接惊涛骇浪。
就此,我和金他们的关系迅速恶化,从一条战壕的战友走到了对立;我们家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不仅我父亲的日子更加艰难,我母亲也被开除了工作籍。
    那个时候我真恨他们,虽然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确凿证据,但我不知除了他们还有谁干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我以为怎样对我都还犹可原谅,但如果这样对我父母就罪不可赦了。那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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