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下辈子让我做你母亲

唐精蓉


    父亲去世近六年了。六年来,心口一直像被什么堵着,想借文字释放些许,但那份重,却始终让我提不起笔来。
    前不久,远在湖南老家的姐姐告诉我,她又梦到父亲了。也许是姐姐顾家,托付的事情能落实,父亲有事总是告诉姐姐,通过梦。姐姐和我说,这次梦到的父亲病了,身边无人,很凄凉、很落魄的样子。
    父亲,我可怜的父亲!
    即使是天人相隔、思念像海底的潜流暗涌,我也不得不坦陈和父亲有父女缘分的40年里我们并不亲近,至少,看起来如此。在我童年的记忆里,父亲是不敢见甚至是不愿见的人,相信大哥、弟弟和我有同样的感受。姐姐是个例外。姐姐从小就是个懂事的女孩,家务事她都主动担着,所以,在父亲那就有了不一样的待遇。从不主动和孩子亲近的父亲居然带姐姐去了一趟红太阳升起的地方——韶山,这让童年的我羡慕不已。
    母亲和父亲的关系也不融洽。自我懂事起,他们就已经分居了,有时还会吵闹。吵闹升级的结果,父亲会摔东西,小到暖水瓶,大到电视机,随手触及的任何东西,都会成为父亲泄愤的工具。我由此推测,母亲也一定是记恨父亲的。
    到了有资格和母亲交谈的年龄,我对父亲的看法有了改观。
    提起青年时代的父亲,母亲的脸上居然有几分少女的骄傲和兴奋。二十出头的父亲,就已经是管理十几万人口的区委书记。父亲念过几年私塾,写得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父亲博闻强记,每次开会都不记录,会议精神却能一字不落地传达下去;父亲胆略超群,曾只身上山游说土匪归顺------看过青年时代父亲的照片,说不上英俊,但绝对的雄姿勃发。从母亲身上也许能证明青年时代的父亲是出类拨萃的。十七岁的母亲那时是一乡之长,而且出落得美丽动人,粗黑的麻花辫,妩媚而坚定的丹凤眼,让不少青年才俊为之倾倒。但母亲最终嫁给了已有一双儿女的父亲。虽说是组织介绍,但如果没有看上父亲,我相信,烈性的母亲是绝不会顺从的。
父亲生性耿直,这决定了他一生仕途坎坷,命运多舛。大炼钢铁的年代,父亲因大胆直言,在“白水事件”中被打成反革命特务,判了死刑。已是副区长兼区妇联主任的母亲作为重点培养对象正在省委党校学习。因不愿和父亲划清界限,母亲坐了四个月监牢后,被发配到三线劳动改造,在深山老林里拖木头。那时,大哥跟着小脚的外婆在乡下,二姐和三哥成了无人照看的孤儿。三哥生得玉肌朱颜,生辰里有三个”五”,据说是极富贵的命。一位从部队回来的女干部疼惜三哥,把他抱回了自己的家。第二天,女干部就被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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