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寻觅》之《一个女人的回乡故事》十

现个奇迹。
    真令人难以置信，奇迹真又发生了，她居然又在车厢里发现了几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她大叫一声：“你们是不是Ｅ州的？”他们回答：“是！”原来他们E州农校的学生，因为常在一起开批斗会，柯依稀认得这几个人。
    柯她们喜极而泣，在站台上抱成一团，又蹦又跳，哭着喊：“快开窗，我们要上来，我们要去北京！”
    这情形令里边的男生们更加热血沸腾，他们猛跳到窗边来就要开窗，但车厢内其他人死活不肯，死死地把住了窗口，一个男生急了，抡起背包一甩打翻了一串人，然后一个箭步跳上茶几，“哗！”的一声拉开了窗：“快！推上来！”他大叫。
柯她们绝路逢生，虽已几天没睡过觉，没吃过饱饭，但也不知哪来那么大的劲，一口气之间便推了四个人上去。
    只有两个人在下边了，一个是柯，另一个就是鸿。柯肯定要先把鸿推上去，可回头一看却不见了鸿。柯大惊，明明刚才还在身边，再低头一看，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如熟睡般倒在了铁轨上。
    柯慌忙跳下去，才发现鸿不知何时已跌落在铁轨上，发际上瞌开了一个寸多长的口子，人已呈昏迷状态。昏暗的灯光下她满脸血污，那血在地上弯弯曲曲流动，竟然像一条卷曲的小蛇。
    柯吓坏了，也惊呆了，她失声大叫起来。严阵以待的医护人员马上就赶了过来，迅速将她抬往救护车去，有人顺便问了一句：“谁来照顾她？”
就为这句话：柯缩回了伸向车厢的那双手。
    那一刻她真是痛苦、矛盾、彷徨到了极点。从鸿受伤到火车终于离去不过短短几分钟，可那几分钟柯的灵魂却经过了一个艰苦的洗炼、熬煎的过程：一个声音说：“走吧，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历尽千辛万苦拼死争来的机会，不去就永远别想见到毛主席，也许永远去不成北京了，不去要后悔一辈子的……”
     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你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她是跟你出来的，你要对她负责到底，不然要内疚一辈子……”
    柯像木偶样站在那儿不动，头脑中只有两个声音在绞杀。她脸色惨白，手脚冰凉的站在那儿，任凭车上的人拼命喊她——拍着窗，伸着手，跳着脚喊她，她什么都听不见了。
    后来车上的同学说，她们开始急死了想要拉她上去，继而看她像傻了样一动不动，她们全明白了，全都不再作声。一车厢的人都充满敬意望着她，包括那些开始竭力反对她们上车的人。列车启动了，柯在火车上的伙伴们都流下泪来。
柯眼睁睁看着列车渐渐远去，远去，载着柯再也不能复生的梦想，载着她已经失去的她们那代人视为一生中最大最大的幸福……直到列车消失得无影无踪，柯才一下瘫坐在地下，绝望地嚎啕大哭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