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冬天的早上很不寻常,林月一出屋门就这么觉得。
    奶奶在屋里嘟嘟哝哝地做饭,她总有边做事边念叨的习惯,林月最烦她的念叨,跟紧箍咒似的箍得人转不开身。盆碗叮叮当当地乱响,林月不用看也知道奶奶是故意的,今儿个大年三十,妈妈却没回来做饭,她必然是不满的,却也不能说什么。林月妈在镇上做生意每月好几千的进款,过年更是赚钱的时候,饭只能是由奶奶做。林月望望里屋,看见奶奶佝偻的身影,腰弯成九十度的样子,半白的头发油腻腻的样子,大概又是好几天没洗头发的。据她说,年老的人不兴洗头,洗一回老一回的。林月知道,那只是奶奶舍不得洗发水的借口,林月常看她拣了妈妈丢掉的洗发水瓶,往里面灌水摇出泡沫来接着用,直到把洗发水瓶洗得干干净净,再也摇不出一点泡沫来。
“林月,快点刷牙洗脸,吃早饭了。”奶奶头也不抬的把饭从火上端下来,架上菜锅,把昨晚的剩菜倒进锅里。大年三十还吃剩菜,够抠门的。林月随口应着,端了水到到石阶边漱口。屋前的田里还是一片冬日里凋零落寞的样子,只有割稻剩下的禾兜一茬一茬的留在田里,远望过去入村的路上连辆车都没有,一切如常的样子。林月却总觉得那不寻常正沿村里的小路赶过来,像蛇一样蜿蜒地滑行过来。
    饭还没吃完,就有人来敲门。居然是妈妈回来了,还带了一个中年男人,跟林月爸差不多年岁的样子,穿漆得亮亮的皮大衣,一看就值不少钱。林月跟妈妈去过城里,街上橱窗里摆的皮衣都是很贵的,林月攒三年的零用钱也攒不了那么多。男人高高大大,却很有礼貌,林月听见他和妈妈说话都是用“您”的,那是城里才会用的词。男人一进门就只看奶奶,样子很恭敬又伤心的样子,林月看见他眼圈都红了。
    林月还想多看两眼却被妈妈拽进里屋。妈妈压着声音说:“那是你大伯,你奶奶的第一个儿子。”
    林月很奇怪,奶奶不是只有爸爸一个儿子吗?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
   “你奶奶嫁过两次,她本来是在一个大户人家做事的丫头,却被那家少爷看上了,生了孩子,喏,就是屋外那个人。不过毕竟是门不当户不对,那少爷门第又高,又有学问,怎么会一直守着你奶奶呢,没过两年呀就厌了,趁战乱的时候全家搬到武汉,只剩了你奶奶还留在这,这才又嫁了你爷爷。如今,那孩子却来找亲妈来了,哼,看来你奶奶还是有富贵命的。听说那家人如今在武汉过的日子好着呢。”妈妈说着,去倒茶去了。
    林月偷偷从里屋看奶奶,惊讶地发现今天的奶奶像是一下年轻了不少,奶奶居然在微笑,平时奶奶不这样笑的。奶奶笑的时候总把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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