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说生生世世爱她的男人,但他却说要她安心等待,他会回来,等战争一结束就回来接她。她看少爷心虚的表情,连她的衣角都不敢碰,生怕被缠上的样子。她在心里冷笑,心知这个男人是永远不会回来的,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当时为她热血沸腾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多么意气风发而又充满魄力啊,而眼前这个男人看起来又是多么萎缩和无能,但他们却分明是一个人,有一样的脸庞,一样的眉目。奶奶彻底心碎了,她大哭大闹,死抓着孩子不肯放手,野兽般的嚎叫混着孩子的哭声格外令人心酸,她一边哭一边用最狠毒的词汇咒骂抛弃她的人,冰凉的绝望让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来打这场仗。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没有依靠,连曾经同床共枕的人也不帮她,他甚至率先摔开她的手第一个离她远远的,像在躲避瘟疫。奶奶完全没有任何希望的和阻止她的人搏斗着,她已经知道这是场必输的战斗,但她不能就这么罢休,那曾经握在手里的幸福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放走了呢,她怎么能甘心?她疯了似的追赶落荒而逃的车子,不知道追了多远,泪水已经流干了,风呼呼地吹过来刮得脸生疼她也不觉得,她只是盲目地追着车子跑,看那些人慌乱的面容越来越远。她终于跑不动了,倒在泥地里,用哑了嗓子一遍遍念着孩子的名字,直到昏死过去。
    林月没有办法想象奶奶之后是怎么度过那样的痛苦的,那样的创伤必定是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但看那伯伯的年纪,奶奶应该是很快就再嫁了,或许是她需要另一段婚姻来彻底埋葬那段青春岁月错位的美梦,平淡而稳定的生活无疑是医治创伤的良药。也或许这时爷爷出现了,以无微不至的关怀感动了她,医好了她心内的伤。
然后,奶奶想不到在这么多年后,以前的生活还会再找上她。她已忘了年轻时那梦里的斑斓色彩,如今那褪了颜色的梦的碎片却飞了回来。她抓住繁华梦的尾巴,身上发出光彩来,与那梦的颜色是一样的,华丽却即将消褪。林月看着奶奶头微微仰着,显出往日里不为人知的高贵来,像是看见年轻时的奶奶,容貌清秀,腰肢细软,提了水桶走在青石板路上,步步生莲的模样。
    四月的清明,林月去山上拜祭奶奶。奶奶是在那个伯伯走后第二天清晨去世的,面容平静。听那个伯伯说,他的父亲早在多年前就死去了,死在逃难的路上,由于战乱,草草葬在路边,如今也不知埋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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