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zz,爵士,是我所钟情的一种音乐。我早发现,在不同的人那里,“音乐”这东西,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有的人认为,音乐就是流行歌曲;有的人只承认交响乐是音乐;还有的人,只眷顾原生态的民歌。这跟教养有关,不可强求。我近几年来,只承认爵士。
  爵士,来源于黑人音乐,19世纪末兴起于美国的新奥尔良,从边缘突进了主流。要讲清它的源流,是一大篇文章,不是我所能胜任。我只讲我所喜欢的一种流派——“酷(cool)爵士”,也叫“冷爵士”。它的特点,是苍老、忧郁、孤独和不屈服的浪漫。也许,这都合了我现时的心境,所以现在我须臾不可离开。
  我并未出生在文化之家,幼时又遭逢动乱,是听颂圣歌曲长大的,没有多少正确的音乐教养。标志之一,就是听不好交响乐。这个遗憾,抹不去了。但到了中年以后,偶然发现了“酷爵士”,精神上仿佛有了依恋,也感觉不输于年轻人们的“酷”。这,是我的幸运之一。
  发现爵士,其实没有几年,与我认识“小兔子”几乎同步。我写给她的电子邮件,署名就是“海南爵士客”。前年的国庆节后,我在音像店瞎转,忽然听到店里的小妹在给人家试听路易斯-阿姆斯特朗。这老黑人,一下就把我给镇住。他是一代大宗师,人称“爵士乐中的贝多芬”,声音苍老,浪漫得一塌糊涂。只可惜在中国,他的声音总是跟了恶俗的广告走,成了小资点缀品,基本给毁了。但我还是要强调,听了阿姆斯特朗而不被俘虏的人,可以把自己视为文盲了。这说法并不过分。
  入门之后,我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最爱——“酷爵士”。经典人物就是迈尔斯-戴维斯(Mils Davis)。这家伙也是黑人,或者有很大黑人血统。1950年以一张《冷爵士的诞生》开山,也是宗师级人物。他在中国,也快要遭遇厄运了,因为小资们正在把他盯上。而我不管这许多。我喜欢他,是独立发现的,跟众人无关。
  听爵士,可让人很冷静。小号声幽幽的,可以遐想。只要不是早期的铜管乐队或拉丁爵士。这种音乐听了让人狂乱的,很少。
  我听爵士,有怪癖,要把它搞成“密室音乐”。窗帘要拉紧,厚重的那种最好。要在晚上。要熄灭很亮的顶灯。屋子内,只点一盏可调光的台灯;灯罩,又以羊皮透光的最好。这时,你坐下来,把光调到很微弱,室内景物刚刚可看清,就可以。这时,再把爵士放出来,听那小号或萨克斯沙哑的流淌,就是最佳的境界了。这感觉,不可与人说,不会有多少人感兴趣。对于音乐的理解和依赖,百人中不会有一二。所以,你只管闭门享受。有些幸福,是不能让渡的。
  爵士很真诚,热烈的那种不用说了。即使是冷漠的“酷爵士”,也有对人生的参透。那种苍凉之美,有大峡谷般的颜色和纹理。你把窗帘拉好,不要管外面是灯红还是人绿,有了爵士,你这一方天地,就是一片净土了。
  很多人会不解,闭门听这东西有何乐趣?他们不懂,人的最大失败,不是失财、无权或者寻觅不到所爱,而是不能“真活”。很多人,做了一辈子“伪人”。跟“伪人”谈美,谈音乐,是自找没趣。让他们去“伪”吧,你只管保持一份真。听那小号沙沙地响起来,在角落四处流动,这世界对你来说,起码在这一瞬间,就别无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