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脚下的这个城市。12年前在北京,曾有机缘在民族宫附近的一个高层住宅上眺望过全城,那时的北京树木还很多,田畴一样连在一起。现在,无数的白色建筑拔地而起。割碎了绿色,这些楼厦,百年以后再来看,又有多少是值得保留的呢?人们在努力,但是这种努力是让世界更美好,还是使世界变得丑陋?同样的道理,一个孩子,在他从幼年而青年、青年而壮年的过程中,他的心灵是越变越美好,还是越变越卑劣?如果是后者,那人为什么还要成长?人,为什么不能赤诚相见?为什么不能把友善作为至上的目标?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看到一些人正在毁灭、一些人远比我们痛苦,我们才能获得幸福感?
  在国贸顶层的天台上,有无数的问号排山倒海地向我涌来,叩着我的胸膛。我想起了刚才那个主编的话,他让我要挺住。我当然知道:挺住,是一种姿态。可是,我拿什么来挺住?挺住了,又有什么意义?
  走下天台的时候,我混沌的心胸好象像渐渐澄清了。我知道了我的结局,知道了会是怎样一个归宿。一个人的血肉之躯,在一个像这个城市一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是无法挺住的。硬要挺住的话,就只有粉身碎骨!
  晚上,我终于把一本厚厚的《浮士德》看完。我摩挲了一会儿它光洁坚硬的封面,把它放到了搁架上。这本书,伴我度过了我人生中的最低谷时期,像一个忠实的朋友那样。我告别了它。今生今世,我不可能再有勇气读它了。这一段地下室的岁月,我终将会把它深深掩埋。我不会让它彻骨的寒冷有一丝一毫从心里渗出来。这个地下室,它可能会继续存在一个世纪,我也知道它的存在。但,就让它深埋在厚土层之下吧,我永远永远不想把它重新挖开。
  夜深了,听见隔壁的门响。是两个唐山小伙回来了。拖沓疲惫的脚步声,无力的说话声,使走廊更显得寂寞。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隔壁发出了凄厉的呼叫声。我跳下床,冲出门去。其他屋子的人也被惊动了,走廊上开门声响成一片。是唐山小伙出事了。
  推开他们的房门,我看见,那个小的瘫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如纸。大的那个跪在地上,紧紧抓住他的肩膀,用变了调的声音在唤他:兄弟,你怎么啦?你可不能这样,你醒醒,醒醒啊。我冲进去,问大的:怎么了?大的哭着说:不知道啊,一下就不行了,眼看着往地下出溜。我蹲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试了试呼吸,对来看热闹的人说:来,搭把手,送医院。小宋从人丛中挤出来说:对门就是医院,把他背过去。大的跪在地上没动,迟疑着说:医院?我们……小宋忽然火了:嗐呀,磨蹭什么?让他死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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