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父母罹难·蛰居斗室


    天津市黄家花园,解放前是英租界,独门独户连立式住宅,有点象改革开放后房地产业界说的那种Tow  hose,属于社会中上层人士的居住区。它的品位和身价仅次于马场道、成都道、重庆道、睦南道一带的独立式住宅。这里直到20世纪末仍是房地产商觊觎的黄金地段。
    杜至砺走进熟悉的胡同,推开自己家院门,眼前的景象令他大吃一惊,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双眼。从小在这里长大,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房子还是那栋房子,可是院子里的布置和氛围全变了。多年来母亲精心侍弄的万年青、茉莉花、秋海棠、洋绣球不见了,在花池位置上堆满打家具用的方木和板材。沉重的木材把周围地面的水泥方砖压得塌陷下去;弟弟的三枪牌自行车和锻炼身体用的杠铃、石锁,变成一辆涂着白色铅油的冰棍车;玻璃窗里面雅緻的挑花窗纱,换上了大红布帘子。一贯清幽静雅的小院,搞成现在这么个俗不可耐的样子。还有两个学前儿童在围着木堆跳上跳下,穿的是最时兴的绿色小军装。
    杜至砺正在发呆的一瞬,从堂屋里走出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老太婆,站在台阶上,用一种居高临下,鄙夷的目光打量杜至砺。老太婆发话了:
   “你,就是杜家‘二少爷’吧?这里早就不是你们杜家公馆了,你们家那两个老东西搬到后院下房去住了。”
    这显然是胜利者的口吻,老太婆又转过脸,冲着两个孩子指桑骂槐地吼道;
   “小猴崽子,还楞着揍嘛?还不快点给我滚回家!”
    至砺明白,这是指桑骂槐,说给自己听的。可是两个猴崽子并没弄明白老太婆话的本意,一溜烟跑了。
    杜至砺醒悟过来,父亲成了专政对象,家被查抄,住房让造反派占领了。
    这种“两楼两底”的住宅,前后各有一个小院,前后院都有一间专供佣人住的小屋,习惯地称之为“下房”。杜至砺转身退出前院,绕到后门,果然见母亲一个人在“下房”门口收拾煤坯。
    出乎意料的是,母亲心情十分平静,并没有出现那种抱住儿子痛哭流涕的场面,甚至于连深受委屈的情绪都没有流露出来。还是以那独有的微笑,迎接了儿子。至砺端详着母亲,银白色短发梳理得整整齐齐,也没有被剃“阴阳头”的痕迹,脸色也并不腊黄,只是显得稍稍有些憔悴。
    回到屋里,至砺问起抄家的经过,母亲平静地叙述:
   “其实,你爸爸的事儿,从‘四清’运动就开始了,‘洗澡下楼’就没通过,是‘掛起来’的。这次运动一来,就揪了出来。说他是大地主兼大资本家,说我们家有五千多亩地。其实,你爸爸十七岁就出来学徒,我从过门也没吃几天地主饭。你爷爷还在世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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