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个哈欠也好


 唐精蓉

    郝嫂急着往家赶。
    等郝嫂费了九分气力把屁股挨上坐垫，同事的单车已没影了。短了一半细了一半的左腿完全够不着脚踏板，她也就够不着正常的人生。怯怯地骑车在街上，郝嫂常常让有意无意的目光盯得缩头缩尾，自己看不见自己了。郝嫂盘算今天应该割斤肉庆贺庆贺。和失业的丈夫一样矮小的房屋，一家老少五口，常常是青菜萝卜洗锅的汤水，一个月吃顿肉就象过年一样。
    这会儿郝嫂感觉很开心。她想让全家人也高兴高兴。
    郝嫂在一个小区里做清洁工，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给瘫痪在床的婆婆清理屎尿，给上中学的儿子和上小学的女儿做早餐。早餐通常是把前一天剩下的饭菜烩在一起做成糊糊。儿子马上就要考大学了，每天点灯熬夜的，因为缺少营养，总是苍白着脸，这让郝嫂很是心疼。好在儿子、女儿都听话，成绩都很好。尤其是儿子，老师说他上北大、清华都是有希望的。所以，即使再苦再累，郝嫂的眼睛总是亮亮的。
    郝嫂每天都是第一个赶到小区的，不仅仅因为她格外珍惜这份赖以养家糊口的工作，更为了能抢先在垃圾桶里翻到些可以卖钱的瓶瓶罐罐和纸盒。有时，还会有些意外的收获，像还没有开封的过期食物，没有烂透的水果------，这些，都是儿子营养的主要来源。今天，她甚至翻到了两罐包装十分精致的麦胚，保质期也只才过了几天。那漂亮的罐罐，女儿也一定会很喜欢的。
  上午，郝嫂在地震捐款的红榜前站了很久，听到清洁组的姐妹说哪又闹地震了，很多人家破人亡，衣食都没有了着落。她心一动，一摇一摇第一次走进二楼物业经理的办公室，颤颤地拿出一张五元纸币，递到经理的手里转身就走。经理赶忙追上来说：怎能要你的钱？怎能要你的钱？郝嫂停住脚步，转身问道：为什么？经理一时语塞，目送她歪下楼梯。
    下班时，郝嫂看到红榜上自己的名字写得很大，有几个姐妹还笑着和她打招呼，心境一下晴了许多，亮了许多。她突然觉得自己能维持五口之家是个奇迹。孩子一天天大了，希望也一天天大了。再过十年，说不定这家不比别人差。到时候资助别人五元十元的，就不要再紧几天的伙食了。人都活得艰难，百年之后都是一抔黄土，用不着小看自己。
    回到家了。丈夫坐在门口捧着脑袋望着郝嫂。
郝嫂觉得肚子在咕咕地响，困意也来了。
    郝嫂打了一个悠长、酣畅的哈欠，猛地甩了几下头，感到清醒了些，便低头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