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不加糖
唐精蓉
高速公路被夜的魔爪斩断了延伸。
橘黄的晦暗在黑暗中画地为牢，虽然被汽车追逐着努力前蹿，但其疆域却始终扩张不了丝毫。
黑夜，是寂寞的人眼中的风景。
我为黑夜而生，寂寞因我而长。
似乎，从来就是这样。
也应该这样。
一抹光亮，投影在高速路边黑色的夜幕上——我的侯臣，我的小屋。
咖啡色的沙发，是最适合舒展筋骨的松软；鸟巢状的吊灯，沧桑中不经意泄露出温柔的心思。而徜徉其间的旋律，一概略带忧郁的低缓，恰到好处地配合着旅人驿动的节奏。
或独行，或三两结伴，人们在小屋逗留的时间不长。一杯咖啡，一支烟，一次小憩……
有的时候，有的人，只为贪恋小屋的清冷和空寂，也会在那一任慵懒。
譬如今夜。
譬如我。
譬如今夜的我。
仍旧是背对着大门的角落。
一支“摩尔”，一杯咖啡。
只有这样的角落，这样的昏暗，才能穿越时空的禁锢。就像“七夕”之夜，只有在葡萄架下才能听到牛郎和织女的呢喃。
时间是灵动的，一切物件都是有生命的。所以，可以与之对话,与之计较，一如指间的“摩尔”。
已经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烟，为什么会吸烟，仿佛就像会哭泣样与生俱来。十年如一日地钟情于“摩尔”，皆因其典雅纤细的体态，精致凝重的特质，以及对生命的诠释。“摩尔”的缭绕，宛若女人一生的缩影——凝聚所有的心力燃烧，燃烧中袅袅变幻，而后，于一声轻叹中将自己湮灭……
一支“摩尔”，一缕轻烟；
一杯咖啡，一滴清泪。
桌上，涌动着褐色的醇香。
懒懒地直了身，拈起一块方糖。
“试试，咖啡不加糖。”
是来自天籁的提点，遥远而空灵。
一双眼睛，犹如月夜抚慰下的大海，有着梦幻般的深邃。那如梦似幻中竟生出丝丝柔情，而深奥幽邃里又分明蕴着淡淡的忧郁。
月亮渐渐隐去，同时隐去的还有那双眼睛。
谁施的魔法？谁中了魔咒？
我的夹着方糖的手定格在半空……
这双眼睛我见过，千年之前我见过——三生石畔，泽润之德。离恨天外，灌愁之怨。
这双眼睛我见过，千年之后我也见过——在“每日里情思睡昏昏”的床前，在载着我无字书信的湖面……
谁在前世受天地精华，谁在今生苦悲情心志；谁在前世得雨露滋养，谁在今生还一路清泪。
既识渊源，何怨情殇。
待他日枯竭了绛珠，便修得了真身。或在灯火阑珊处邂逅，或在万年山火中涅槃……
一杯咖啡不加糖。
我心释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