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大桥》

 邢增仪

二十七

尾声

    往事像个巨大的漩涡,把聂兰医生深深地卷了进去,讲到这儿,她已经情不能自制了。
    我也激动得不能平静,可我太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于是迫不及待地追问:“后来呢?”
“后来,我父亲的历史问题在他一个战友,也是省里的一个重要领导的亲自过问下奇迹般地解决了。他年老多病,又身边无人,便申请调我去照顾他。我接到调令后半年多,就是拖到抚竹江大桥通车典礼后才走。离开的那天,我给晏从兵上了最后一次坟,还种了株梅花在旁边。一晃十年过去了,唉!也不知那梅花长大了没有。”
   “那秀川呢?”
   “秀川?在我正式得到调令后,他来了,对我说他欠我的太多了,又说我们都欠晏从兵的太多了,他说他想给晏从兵打块碑,可不知该怎么写?我说这倒是个好主意,还说不管是什么称号,只要刻上抢险的经过,总算对得起他,也算给后人一个纪念。
    全桥工队的人都支持秀川这个想法,范队长专门给秀川放了一个月假,叫他去找最好的石头做个最好的碑。
碑打好了,大家一定要我写一句话,我想了好久,终于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这个人已经到了天堂,上帝问他:‘为何现在才来?’他回答:‘因为走了弯路。’
    上帝又问‘为何现在就来了?’他回答:‘因为找到了捷径。’

    当我离开桥工队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来送行,只有秀川不见踪影。风吹拂着,远外传来他开凿打石‘叮当,叮当’的声音。我知道,这个深山里像石头一样实在的人心里那种永难化解、开释不了的心结和情怀只有靠岁月的开凿来慢慢消溶了。
    汽车开动了,我最后一次朝大山深处望去,朝那株梅花和传来打石声音的方向久久望去。”
    ……
   “再以后呢?”
   “我这一辈子好象和桥有缘,后来嫁给了一个架桥打隧道的部队工程兵技术员,跟着他天南地北转。开始还和桥工队通信,后来慢慢失去了联系。同时,我也是觉得那一页页信纸太轻,太轻了,很难表达我在那几年所感受到的一切,也不能代表我对他们的全部爱戴、尊敬、感激之情……”
   “感激之情?”我不由地问。
   “是的,感激之情,我永远感激他们。他们在我一生中最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帮助了我,用他们最纯正的心田流出来的甘露营养了我,同时抚竹江大桥也足以引渡我一辈子。”
   ……
    东方放晓,天边已露出一片鱼肚白。四周的景色也已渐渐呈现一片轮廓,明知什么也看不见了,可我仍下意识地扭头朝后望去,大桥,你藏在哪座山峰中?大桥,你可记得发生在你身上的惊心动魄的故事?我想有机会我还会来的,我会代替聂兰大姐再来看看你,再看看高山上的坟,还有那坟前的梅花,以及那石碑上留给后人的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