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大桥》

 邢增仪

二十一

树倒猢孙散

    时间到了1972年春,形势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各单位派性革委会土崩瓦解,“三结全”班子一统天下,交通局也不例外,交通局只剩下晏从兵作为一方代表,进了过渡性的权力筹备班子。
    晏从兵非常清楚自己的情况,他知道大势已去,最后被踢出权力机关只是时间迟早而已,他要抓紧尚存的时间赶紧安排后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贺子文调回他原来的那个城市。
    那个时候,正好我在地区“血防学习班”学习,住在交通局,于是目睹了三驾马车散架,目睹了晏从兵他们送别贺子文,贺子文“最后撤离阵地”的悲壮一幕。
    调动是晏从兵亲自去办的,这是晏从兵办得最漂亮的一件事。他深知唇亡齿寒,他知道当他一旦从权力的宝座上跌落下来,第一个倒霉的一定是贺子文。于是这晏从兵不知道动用了什么手段,居然把这个流放的“右倾分子”又调回了原籍——西南的一个大都市。调令下达后,他又怕贺子文冒傻气,不肯离去,要坚持什么“同舟共济”,节外生出枝来,于是他搬来了“王牌”——当年漂亮、坚贞,现在依然有魅力的贺夫人。
提起贺夫人,真应该大书一笔,当年贺子文流放到怀仁这个西南边陲的夹皮沟来时,这个漂亮的性情中女人,便不顾一切撵到怀仁来与贺子文成亲,结果丢了军籍、党籍。尔后,要不是贺子文出于“狡兔三窟”的预谋,她还会毫不犹豫抛弃繁华的城市、舒适的环境到怀仁来陪丈夫充军。
    也正是这样的女人给了贺子文充分的自信,使他在人生这么坎坷的路途上依然风流倜傥、足智多谋。
常言道: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可这场饯别宴席实在不同寻常,在晏从兵和贺子文的楼上,只见人进去不见人出来,关上门,没完没了,没昼没夜,鬼哭狼嗥整整折腾了三天。
    第四天,专为贺子文送行的货车尖利的喇叭声简直是催命似地叫了半晌,才从里边走出来几个半瘫的酒鬼以及两个半清醒的人来。这两个半清醒的人是贺夫人,晏从兵和用凉水冲过头、硬充好汉的贺子文。
那是一个中午,人们都下班了,晏从兵走在头前,帽子拉得低低的,怕冷似地缩着头,我一转拐,和他们撞了个正着。
    当时我的心情是很复杂的。说实话,我是又恨他们又怕他们,对于贺子文调走,虽有“纸船明烛照天烧”般的痛快,但他们的经历和眼下的别情又使人感动。几种感情交织,我正不知怎么办,贺子文冷不防一把把我拉到了一间办公室里。
    他不管周围有没有人,像外国人那样伸开双臂紧紧地拥抱了我,然后又在我左右脸颊亲吻。我猝不及防被他搞得哭笑不得,正要发火,他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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