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大桥》

 邢增仪

八 

烧香引来了鬼 

    夏去秋临,我到桥工队整整一年了。凉风桠大桥即将竣工通车,我们也快离开这儿,搬迁到新工地去,可说实话,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这里。
    这条河水特别清洌,连水底的石头花纹都看得一清二楚,还有小鱼儿嘻戏,水气袅袅。我常到河边来,把脚往河里那么一伸,就像小时候依偎在外婆怀里;听那潺潺水声,就像外婆讲故事,于是一种酥酥的感觉弥漫全身,什么忧愁、烦恼都不存在了,只有一股清泉在心底流淌。
    可因为秀川,我渐渐陷入一种微妙的感情中不能自拔。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无时不刻地关注他、念及他。每当夜深人静时,我就会不由自主凝神细想:我当真喜欢他?这个大山的儿子、农民的后代、普通的工人?当真有一天我会穿过重山迭嶂的大山,走进低矮的茅草屋,对一位包着黑帕子的老妇人叫一声“妈”?每当想起这些,我的热情就会一点点减弱,幻影就会一点点消失。
    可一俟天边一道金色的曙光升起,又在工地上看见他那矫健的身影,清澈、深沉的眼睛时,晚上的决心便会像清晨的薄雾一样消失。他站在高高的龙门架上,阳光照着,他通体透发着一种高贵的单纯和庄重。呵,他简直就是圣洁的化身,我看着他,抑制不住的激动:这真是一块璞玉呵,爱是可以改变一切的,只要我爱他,我就会教他去认识米开朗基诺的雕塑、达芬奇的油画、贝多芬的交响乐……谁说他一辈子只能是工人?他还应当是桥梁工程师,是雕刻艺术师,是机械师……我们还年轻,脚步下的路还会很长、很长哟。
    傍晚,顺风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我便会像听见仙乐似的觅声而去,远远看见他奋力振臂的身影和忧郁的神情,心,似乎被一种似水柔情淹没了。
    我多少次想跨出这一步,走到他的身边去,可跨出这一步有多难,这不光是我的矛盾,还有他的态度。
我仿佛觉得有条鸿沟横在我们之间,是家庭出身,职位地位,还是他另有……心上人?我几次转弯磨角探听过,可大家都说从不见秀川和任何一个女人往来。
    那为什么,秀川总是躲着我?对我若即若离,敬而远之?如果说秀川不喜欢我吧?可为什么他一见我就紧张、脸红?同时他还会默默地为我作许多事,比如采一把野花偷偷地放在我的医务室;比如他还步行几十里到县城为我买来个台灯;在我给医疗器械消毒时,他会默默为我搬电压锅,甚至我有次出诊回来晚了,他还悄悄替我把饭打好……还有,没人看见的时候,他又老是对着我的医务室发愣。可是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从不主动走近我一步,这中间到底有什么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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