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加糖的感觉》
 唐精蓉 

                      
(一)

    新民酒楼的女老板刘莉莉被关进五公里看守所了。
    事情是这样的:镇里的“烂仔”调戏了酒楼里的服务员,而这服务员的兄弟恰好在当地某部队,又恰好是管着几十号兵的小军官。于是,当兵的和“烂仔”开战了。混战中,一个“烂仔”被乱棍打死。因为找不出给死者致命一击的人,女老板刘莉莉便成了替罪羊,酒楼也在“烂仔”们的虎视眈眈中关门大吉。
    不等椰镇的人把这个故事渲染出声色,新民酒楼又一次让椰镇轰动了:一夜间,酒楼里突然冒出一群花一般的女孩。据镇上消息灵通的彭阿公透露,酒楼被内地一家大企业接管了,女孩们都是那家企业百里挑一挑出来的。

    南下之举突然而匆忙,梅妮清楚,只是为了逃避——逃避洪尔,或是自己。
    大巴车缓慢而艰难地颠簸在雷州半岛上。
    一个彪悍的大汉坐在车门旁边的木箱上,猩红的嘴里不住地咀嚼着什么。因木箱比乘客的座椅高出一截,大汉也就有了居高临下的架势。
   “噗——”
    大汉嘴里突然箭一般射出一些东西,带着声响,落在了梅妮的脚边,像一滩还冒着热气的血,中间卧着一团残渣。
    梅妮知道南岛人多有咀嚼槟榔的习惯,猜想从那大汉嘴里吐出来的浊物一定就是槟榔。她躲闪着脚边的腥臭,嫌恶地把头扭向了车窗外。
    坑洼不平的泥路两旁稀稀落落地排列着一些椰子树。汽车扬起的尘土覆盖了散漫的树叶,也就覆盖了苍翠。偶尔,前方会出现一个庭院,或阔叶下串串芭蕉,或虬枝上累累菠萝蜜,或干脆是一簇叫不出名字的似花似果的植物。
    是谁种下这花果,这花果又日日在喜悦谁?是谁布下这绿荫,这绿荫又时时在庇护谁?
    终究见不着庭前人影,也终究没有了答案。
    一阵恼人的落寞把梅妮的目光又逼回了车内。
    与梅妮同行的有一男一女。男的叫裴国荣,三十出头,高挑瘦削,喜欢双臂在胸前交叉后有些扭捏地落在耸起的肩上;女的叫陈菊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齐整的刘海一线儿覆在前额——或许是因为太齐整,使她看上去略显拘谨。
    洪尔曾告诉梅妮,裴国荣和陈菊英在厂里都有背景,所以,他们才能击败众多的竞争对手,得到这次来南岛的机会。
    洪尔是梅妮的丈夫,厂办干事。答应在外资酒店做公关经理的梅妮借调来南岛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几年后他们离婚时,洪尔这样对梅妮说。
    梅妮三人此行的目的就是接管新民酒楼。裴国荣是酒楼经理,梅妮是副经理,陈菊英负责财务工作。
梅妮想和同坐的陈菊英说些什么,但又觉得实在没什么可说。陈菊英或许也有同感。所以,她们偶尔对视,也只是礼节性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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