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饭店豪华客房，中国人屈居饭店对面居民区内人防工程地下室。居住条件天壤之别的差异首先形成低人一等的心理态势。
欢迎宴会在前门外全聚德烤鸭店，双方一一做了介绍，当介绍到厂长姓郭时，比利时的中国通就开了一个玩笑：“郭先生，您好，请问您的郭，是铝锅，还是铁锅，砂锅？”
在座的我方人员都不自然地笑一笑。
这位比利时人娴熟我国民俗和语言，巧妙地利用汉字谐音，自然而然制造了一个幽默。明明是在中国领土上，外国商人反客为主谈笑风生，中国主人则谨慎拘泥。至砺深感应一扫千百年来形成的贾桂习气，大大振奋一下民族精神。
整个谈判分两个阶段，第一轮是技术谈判。5天的时间，只听对方侃侃而谈，不见我方提出任何问题。仿佛这是一次技术讲座，而不是双方谈判，法国人无聊地嚼着口香糖。谈判过后回去是要建厂的，并不是谈完就没事了；再说，许多问题弄不清楚，下一步商务谈判又怎么谈法？按角色，至砺只不过是一名建筑师，上面还有许多管事的，也轮不到他操那么多心。但是他想，这些人可能是被吓住了？还是不知该不该说？不行，我要说，我要带头打破这尴尬的局面。于是他清理了一下思路，一连串提出9个问题。他从常规的供水供电，讲到环保，着重提出，PVC生产原料多属易燃易爆品，在中国规范有严格要求，直接影响到厂址选择和建筑设计以及生产管理，希望外商作进一步介绍和提供更详实的资料；生产废弃物具体成份是什么？因为按中国规范，对废水、废气、废物三废的排放和处理有很具体的严格要求；等等。
其实，至砺提的都是很常规的问题，在座的各位基本都明白，只是不知为什么都不吭声。至砺提完后，我方诸位还是没有反应，而法国客商却立即呈现出谈判以来难得的兴奋表情，忙说：
“好极了，我们在世界各地建厂十几处，只有遇到国际上名牌设计事务所，才会如此认真地提出这些问题。我们将按贵方要求，一一开列清单进行回答。”
商人总是敏感而又重实效的，他们觉得5天技术谈判，只有今天这半个小时才接触实质。第二天是休息日，他们立即又做出安排：
“为了加快谈判进程，我们能不能邀请杜先生明天单独谈一次？”
至砺顾虑重重，刚刚拨乱反正，“左”的阴影不可能挥之即去，单独和外国人接触，弄不好什么时候扣上一顶“里通外国”的帽子，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经过请示、研究，第二天还是和那位局长一起赴邀。外国商人详尽地询问了中国基本建设程序和技术方面的要求，技术谈判有了明显进展。
这次和臧先生交锋，至砺也想了许多。封闭多年之后，铁门刚打开，许多人对外商，包括港台的自家人，望而生畏，恭敬有余，平等讨论不够，更使得人家瞧你不起。真正放松相处，平等讨论，对方会发现大陆也不像想象的那么落后，地位平等了，互相信任也就增加了。一个民族，一个人，只有自尊自爱，展现实力，才能赢得明白人的尊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