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大会。虽然从文化大革命初期第一设计院就喊出“打倒徐凡”的口号，实际上到现在一年多，全院一千多人当中，绝大部分从心眼里是不赞成打倒的。这几条言论揭发出来，谁都知道它的份量，再也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以往批斗徐凡，不过是低头弯腰掛大牌子，最多推推搡搡而已。今天升级了，张大眼脚穿军用大头鞋，抬起脚来对准徐凡小腿迎面骨就是几脚。人无论胖瘦，小腿腓骨正面皮薄肉少。大头鞋皮子特别硬，硬就硬在那个头上，别人看起来举动不大，但被踢的人痛得钻心。
几位造反派头头和军代表紧急磋商，当晚在设计大楼四层辟出一间办公室当“牛棚”，徐凡是设计院一把手，顺理成章率先成了“牛棚”第一名房客。这牛棚一住就是一年多，不过总还算是活着出去的。还有几位进去是站着，出来是躺着，断了气直接抬进医院太平房的。
这边马干事安排牛棚，张大眼张罗值班看守，那边柳大胡子带上“风雷激”弟兄们去抄徐凡的家。
徐凡的家过去以“破四旧”为名被抄过，但这次是柳大胡子亲自动手，自然有惊人斩获。
柳大胡子捧着抄家战利品，连夜跑到位于设计大楼九层的李克朋住房汇报邀功：
“李科长，你看，抄出了大量黑画，这徐小个子三年困难时期不老实在家养病，画了这么多黑画！”
李克朋靸拉着鞋在房间踱来踱去，还是习惯地眯起笑眼说：
“黑画，全是黑画，毛主席说，利用小说反党，是一大发明，这徐小个子利用黑画反党，又是一大发明！造反派战友，设计院这块阵地，不动枪不动炮，阶级斗争更复杂，惊心动魄！这批黑画，足够他徐小个子喝一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