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项新的生活内容——每天煎药。室内取暖炉子早撤了,拣了一堆干柴放在屋檐下,每天架上三块砖头当炉子,用搪瓷茶缸当药壶煎药。
过了十多天,接到父亲来信,原来是一位远房亲戚,解放前在南开大学读书,得到父亲许多资助,后来到国外去了。现在是功成名就,这次回国一定要看看父亲。人家革委会派来的干部讲了,天津卫知名企业家住那么憋屈的房子,不是让外人笑话吗?为了动员抢占住房的“滚刀肉”出去,下了很大工夫。这主儿也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占着杜家房子不走,漫天要价,敬酒不吃,吃罚酒。最后派出所摊了牌,原来这位满脸模肉的老太婆大有来头,她丈夫老辈子就是地痞混混,后来拜了天津地面上最大帮会头子袁三爷,日伪时期仗着日本鬼子的势力,干尽坏事,抢男霸女,绑票撕票,霸占脚行都少不了他。最后为师父争地盘,对方摆了油锅,他又抽了死签,葬身对方摆下的滚滚油锅。这在帮会里,“滚刀肉”算是烈属了,袁三爷见面都得给让座的主。解放后三爷完了,老太婆也挪了窝,从“新三不管”搬到黄家花园猫起来,靠卖冰棍谋生。老太婆丈夫死时有个遗腹女,女儿长大了,找了个女婿也不争气,前两年又进了监狱。文化大革命看着小将们打砸抢,老太婆心里哪能服气?对女儿说,看着他们干,还不如老娘亲自出马呢!于是就在街道上扯起造反大旗。这老底儿一兜出来,老太婆也软了,乖乖搬了出去。
房子恢复了,家具怎么办?查抄物资办公室找回部份家具,又配上一些别人家被抄的家具,总算把几间屋摆满了。可最为难的是大书架上空荡荡,书全被烧了。市里只好从新华书店调来全套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代替原来《曾文正公全集》、《二十四史》的位置;买了《欧阳海之歌》、《雷锋日记》,代替原来的《古文词类撰》、《资治通鉴》等等。
让人惊讶的是这一切是在三天之内完成的,至砺叹服道:
“我们党要想办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蛰居五六年,又搬回老屋,可案子没结。母亲说,感到自己老了,每天打扫房间累得要命。最头疼的是,房子恢复了,房租也恢复了,可是工资并没恢复,27元的生活费一半都拿来交房租还不够。只好再继续盼啊盼,盼望再发生点什么变化。
至砺和明德远离设计院阶级斗争旋涡,在一千余公里以外的邢台过着紧张而逍遥的日子,生活得很充实,很愉快。工地上许多事让他们感到新奇。
用来建设钢铁厂的这片土地,在1958年大跃进时是一座“小钢联”,已经荒废了十年。在破旧简陋的旧厂房遗址上,依稀可辩当年人们撤离时用石灰水写下的豪言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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