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下的马来侨生,战火纷飞的将士,政治斗争中的败将何以来那种荣辱不惊、从容不迫的名士风范、大家气度。政治的压力,生活的窘迫,远离大海的孤寂,仿佛从未给他留下痕迹,他给我们留下的永远是挺直的背脊,坚定、温和、睿智的目光以及永恒的微笑。
  于是当一九八七年初父亲每一次到省城贵阳求医,我从重庆赶去,第一次看见父亲晚上痛得在弟弟床上满床翻滚,失声喊叫的时候,我呆了。呆了之后是感到太不真实了,继而是太荒诞了,再就是太滑稽了。
那时我还没感觉到问题的严重,反而忍不住好笑起来。为了这笑,我至今还不能原谅自己。但不久父亲便不能翻滚了,因为很快他就病入膏盲,除了脑袋,全身已动弹不得,这个时候除了呼吸还是他自己的,其余吃、喝、拉、撒已万事由不得自己。
  人不到那种时候是很难体会那种极其复杂的感情和巨大难堪的。就说吃饭吧,由别人喂就很不自在了,哪还敢提想不想吃,想吃什么的要求。饭端来不饿也得吃,不然再饿又只好等着。喂急了赶快往下咽,喂慢了张大嘴等,喂的人漫不经心和别人讲话,说不定一匙饭还喂鼻子里去了。父亲呵!父亲,我只看见过一次这样的场景就已经受不了。于是由我喂饭的时候我不仅要让你吃好,而且更重要的是要让你每顿饭吃得有尊严,吃得心安理得。我会一直望着你的眼睛,和你说笑,让你感到并非你麻烦了女儿而是你的女儿多么感谢上苍给了她一个为你效力的机会。
  说到喂饭,我不得不提到我的一位从小挚友付君慈。父亲从小县城到地区看病时,医院不收住院,他住在一个又潮又小的旅馆里。付闻讯赶去,不由分说用车将父亲拉回家。她让父亲住在她的大卧室,每日三餐鸡鸭鱼肉变着花样给他做,父亲实在吃不下她就像女儿撒娇一样说:“你不吃我也不吃,好了,来,我吃一口你吃一口。”她真这样做了,为此我永远还不完她的情,这在我都是做不到的呵,父亲病中许多人帮助过他,他一一记得,但念念不忘,感概不已的还是付君慈。
  再说拉、撒,那更是一件万般无奈的事。自卧床不起后,父亲就很克制自己的饮食,既便这样还是有许多麻烦。记得我第一次给父亲接尿时,父亲三次解不出来,又当我决定为七天没有解过大便,腹胀不能忍受的父亲灌肠时,父亲流露的那种羞惭和苦涩使我平生第一次痛恨自己不是男儿。
人活到这个份上可真是没有多大意思了。
  父亲多次问我们:“我到底下是什么病?如真是癌,我不会拖累你们,我动不了,还能一头墙上碰死”。这话可吓坏了我们,我们谁也没有深入去想一个人到了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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