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真的是犯了众怒?”六莲说:“就是嘛,光埋怨霍半有什么用?你们到这儿来办鳖场,就是跟村里人争饭碗,村里人是好惹的么?不是我去叫阿爸来,看你们怎么收场?”若川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你!”六莲说:“是哥苗来对我说,有人在鳖场闹事。他拿了铁锹也要来,我把他骂了。后来,我就去喊了阿爸来。”若川说:“那我要谢你了。”六莲说:“说什么两家话!今日,到我家去吃饭啵?”若川想想便说:“算了吧。”六莲就嗔怪道:“一连几日,你都不来。难道……书比人都亲么?”
若川心头一热,不敢直视六莲热剌剌的眼睛。正在不安时,忽然想起霍半与朱老板勾结的事,忙嘱咐道:“六莲,回去一定告诉你阿爸,霍半和那天来看老屋的朱老板,正在商量,要在这里征地盖高尔夫球场,你家的老屋,到时候也要拆。”六莲脸色一白:“当真?你怎么知道?”若川说:“在镇上吃饭碰到了一起,听他们说起的。”六莲说:“好,倒是我要谢你啦。”若川就说:“看你,也客气了。”只见六莲顽皮地一笑,拿出一个小小的报纸包,递给了若川:“我知道你喜欢乡下的东西,这个,是我送给你的。”她低了低头,然后又抬起头来,直直地盯着若川,“只许说喜欢,不许说不喜欢哟。”言罢脸一红,便飞快地跑开了。
若川怔怔望着六莲的背影,好半天回不过神来。打开纸包一看,是个手工雕刻的花梨木手镯,上面刻着两只精微的鸳鸯。这手镯,古朴之至,从木心里泛出年深岁久的颜色来。这个信物,显是与爱有关,是老阿婆的遗物,还是吴老伯的家传?不得而知。看来这小姑娘,是真的动了心思。若川拿起手镯,报纸包里又掉出一张小纸条来,见上面写道:
这是阿婆的嫁妆,留下来的,现在送一只给你。不要笑话我。
此时院内小楼里,有工人们的喧闹声,收音机在播放一首五十年代的老情歌,热烈奔放。在往日,若川总觉得这种歌“老土”,但现在听起来,却是无比地亲切。黄昏在即,山色至美。他抬眼向远处看,岭上的绿树,在夕阳下好似蒙上了一层金雾。岁月,真的是很安宁呀——莫非是在梦中?他望着望着,心里就有惊涛涌起,把他刚刚筑起的一道堤坝,给冲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