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沉默了一阵,突然叫到:
   “服务员,拿酒来!”
   “对不起,我们这只卖茶,不卖酒。”
   “他不买,我自己有。”说着,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行军壶,又要了一只杯子,给雷工倒了满满一杯,自己就嘴对嘴用行军壶一口口咂了起来。
    李维很伤感,用手指着三层楼上供奉太白卧像的方向,说:
   “看了没?‘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啊!李白还不是怀才不遇,郁闷而死?李白六十一岁死,我也快六十喽。”
    听完雷工一席话,杜至砺心里翻腾起来。回想雷工家里的那一幕,感到胸口紧紧巴巴。他又突然感觉很惭愧,文化大革命时怎么就想不到这些,就不懂这些道理呢?多少人受了冤枉,多少人几近家破人亡。自己本是一个人情味很足的人,为什么参与了那人性沦丧的勾当?讲马列理论,读过几本原著?讲国情,一窍不通,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自己在文化大革命中充当的角色可以说是犯罪。整个国家现在不仅是百废待兴,简直可以说是怨声载道,满目疮痍。

    从马鞍山到了南京,他们先去几个设计院考察,搜集资料。办完公事,当天就去了南京雨花台、中山陵。第二天一早又跑到玄武湖,辽阔的湖面笼罩着大雾,朦胧中的亭台楼阁,树木,水天,别有一番情趣和意境。杜至砺感到几年来从未有过的轻松,飘飘然,似乎进了仙境。他即兴胡诌了一首诗,对李维说:
   “我想了一首诗,题目就叫《雾玄武》罢,可又想了两首,还不知叫什么。”
   “那还不简单,就叫外二首嘛!”
   “好,好!我背给你听。”


    踏上云中路,
    茫茫雾玄武。
    疑是白沙堤,
    不见蛇仙舞。

    雾水一色浩无边,
    玉桥飞燕隐可见。
    乱世怨声如梦醒,
    唯有此境似游仙。

    淡日水中圆,
    雁鸣雾里远。
    柳瘦人窈窕
    菱洲迷少年。
    李维本不懂诗,也连声称赞“好,好。不过——消极了一点。”
    傍晚,从莫愁湖出来,至砺邀请李维一同去张光家作客。
    张光在文革中关押了两年零八个月,那年还是至砺首先发现张光平反的。那是在鞍岭,晚饭后散步,他在一个新闻橱窗里见到一幅新闻照片,尼克松总统接受著名记者采访。他一眼认出在南京中山陵前脖子上掛一架相机,单独和尼克松交谈的正是张光。经历过文革时期的人都熟悉我们的一些习惯作法,某位被打倒的领导参加了一个什么酒会,会见一位什么外宾,一广播,一见报,全国甚至全球的人都知道此人宣布解放。当时至砺的反应是,张光还真是个人物,用采访尼克松这位访华的美国总统来宣布解放。不过他的道具——胸前那架相机好像是海鸥4B,反正是方盒子相机,是不是档次低了一点?
    他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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