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座小庙,和尚挽留至砺他们吃饭。这位老和尚揉好一盆面粉,大约是燕麦面,每次从中揪下一小团,用手捏扁,右手拿着在左手小臂上从上向下用力一捻,便搓成一个小面卷。再把小面卷立起摆在蒸笼的屉上,放在大锅上蒸。当地人把这吃法叫做“推窝窝”。至砺看得很清楚,这位老者胳膊黝黑,唯独左小臂用来“推窝窝”的那一长条皮肤是白白的。可以说,这条白皮肤是用面团搓出来的。更确切一点说,胳膊上那一条原有的黑色泥巴和汗渍,都差不多随时搓进燕面团里去,吃掉了。反正燕麦面也并不白,看是看不出来的。还是相信中国的老话——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至砺一边吃还一边称赞,“香,香得很!”和尚自然算不上贫下中农,但毕竟旧社会生活在社会底层。而知识分子新社会的政治地位,只能说略高于“地富反坏右”,所以,他们还是毕恭毕敬地按照接收“再教育”的规格,体验着老和尚的清贫生活。
    就在这期间,中国960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爆发了震惊世界,史无前例,空前绝后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随着铁矿建设准备工作的进展,山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几个单位联合召开一次声讨“三家村”的批判会。至砺受命代表设计队发言,他找来各级党报,东拼西凑写成发言稿。铿锵有力的发言,引来阵阵热烈掌声。台下居然呼起口号“向革命知识分子学习”,至砺十分激动地回报“向战斗在第一线的工人阶级学习”。他刚刚走下台,设计队负责人递给他一封信。信是明德寄来的,至砺躲到角落里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读了几行,他在台上发言的慷慨激昂情绪顿时全然泄掉了。信是这样写的:
   “文化大革命搞起来了,真是如火如荼。设计院天翻地覆了,从批‘三家村’发展到联系本单位实际。真的莫名其妙,又把我当成靶子。昨天,我发现他们在抄写一篇写给我的大字报,长的很。当然又把学校问题,家庭问题揪了出来。好像他们什么都知道,可是情节离奇的很!还有不少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添油加醋,上纲上线,胡乱编造,恨不得立刻把我揪出来斗倒斗臭似的。我气死啦!我去找党支部,支部说,我们也没办法,群众运动嘛。还要我正确对待,大字报让人家写,这又不是组织结论。今天‘七·一’,群众写大字报向党表决心,我含着泪拿笔在大字报上签名,我对党的感情你是知道的!他们又夺过我手中的笔,说我不是革命群众,没权利在大字报上签名。你听听!我真气死啦,冲进党支部跟他们理论,谁跟我讲道理?我感到两手发麻,接着就抽搐起来,倒在地上。我对他们说,这样对我太不公平啦,我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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