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诀别,于是宁可当晚不再醒来,让我还在时送了他的终。还有就是他可能已预感到自己已等不到和我下次相见,他已没有勇气和我告别——那是真正的生离死别。
  当第二天早上,不得不离去前我最后一次静静站在父亲床前和他默默道别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见孝女三则《骗局》)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当想起这一幕我仍痛不欲生。我一直想不明白,一生极矜持,从不喜、怒形于色的父亲何以这样?是和我道别?是控诉苍天不公正?还是要将一辈子受的委屈、凌辱倾倒个干净。想不明白我可以不想,但我一辈子不能原谅自己,一辈子最不能弥补的遗憾是,我原本可以扑上去拥抱他,紧紧抱着他,就像我小时候一样。
  也许他正期望这样,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够止住他的嚎叫,也许只有这样才不会让我背负着这种叫喊走出这个家门。但我没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以至我只有一个机会可以弥补,那就是当我再见到已是冰凉地躺在棺材中的父亲时,便一下子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的头,将满是泪珠抽搐得变形的脸紧紧地贴住他,多少人也拉不开。
  在这儿我之所以不惜笔墨回忆那令人难以回首的一幕,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证明那时站在生死两边的人要作出选择都同样是那么难。诚然那时还没有“安乐死”这一说(但打一看见“安乐死”这三个字我就心跳加快,仿佛我已当上了刽子手。)但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允许,我们会不会让父亲“安乐死”
回答依然是“不!”虽然有的特殊时期,让人去死比让人生需要更惊世骇俗的勇气,更高的爱;就像有时选  择“生”比选择“死”需要更无私一样。
  自从父亲对我描述过他的疼痛感受犹如“烧红的烙铁在一寸寸烙过”以后,我就明白多活一天对他是一种怎 样的煎熬。
  前边我说过父亲是个天性好强,凡事追求完美的人。他是军人,是黄埔军校及陆军军官学校的双料优等生,打起仗来有勇有谋,声名赫赫。但同时他又对文学情有独钟,他会写一手好字、好文章,他会给我们讲的故事从《孟母三迁》到《美人鱼》。
  父亲还是个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很好结合者。从三年自然灾害他带领我们上山开荒自救到风花雪夜他教我们下棋、野炊、游泳……
  今年春我和我母亲到成都专程拜见父亲的上司四十八军副军长卿云灿,见到卿云灿军长的遗孀和儿子。他们谈到父亲时是用了“风度翩翩,好帅……不像军人的最好的军人……”以为那是恰如其分的赞誉。
父亲的确是奇特的,我永远都琢磨不透像父亲那样出生在海南文昌偏隅一角的农村孤儿,寄人

上一页  [1] [2] [3] [4] [5] [6] [7] [8] [9] [10]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