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七十二行大大小小的伯乐,洋洋得意,死不觉悟。当然,我说的是坏国王。

  好国王的治天下不会是那样的,我相信。

  好国王能觉悟。他晓得,百姓有百姓的永恒。织布穿衣,耕田吃饭,便是百姓的永恒。国王江山易改,百姓永恒难变。凡是百姓,同得耕织,同得吃穿。同得就是同德。耕织吃穿便是百姓永恒的同德了。好国王还晓得,百姓有百姓的自由。百姓好比野马野牛野羊,自由蕃息在漠北草原上,各自成群,大家一样,不偏私,不朋党,一便交给大自然去牧放,就是天放。所以好国王让百姓同德,让百姓天放,而不自作主张,弄得百姓停耕罢织,东流西浪,家破人亡。国王有德,百姓记在心上。所谓有德之世,就是这样。

  远古大酋长,比好国王更好国王。那是至德之世,无为而治,天下平康,民间与官方互相遗忘。人人肚子饱胀,身体肥胖,昂头向上,走起路来噔噔响。谁也不必向谁低头,大家眼睛含笑,直视前方,看不见是非,不懂得你短我长。物我混淆,彼此不分,真是好时光。人快活,大自然也欢畅。山不通车打隧洞,水不行船架桥梁。万物与人和平共处,一切生命终老故乡,天下无逃亡。山山群兽同居,树树众鸟合唱。草不割,木不伐,到处莽莽苍苍。虎豹牵去做朋友,不然发扬。

  从蒙昧的远古之世到启蒙的尧舜之世,至德萎缩了,降为有德,酋长膨胀了,升为国王。好国王坏国王交替上台,这时候出现了圣人。圣人耳聪目明,智能优异,发现社会危机,于是手忙脚乱。(三‘贝’,如‘磊’)(上‘尸’下‘贝’)驮碑似的抬出仁来,快马赶路似的奔向义去。众人见他如此卖力,不但不肯凑趣,反而对他怀疑:“人不为财,谁肯早起?嘻嘻。”圣人又觉得仁义大道理,不太具体,于是制礼作乐,让礼法管制众人的行为,让音乐驯服众人的情绪,以为这样将有助于实践仁义。他哪晓得结果是引起了更严重的社会危机。礼法使人弄虚作假,成了高级诈骗。音乐使人纵情快意,成了低级文娱。从前家家耕织,同心同德,人皆是一样的。现在一分为二,一些人锻炼成伪君子,一些人熏陶成真小人。社会由此分裂,永不归一。理想国就这样坍成废墟。

  所以我说:

  不砍倒朴素的檀,哪有檀木。
  不雕檀木,哪有祭怀。
  不设祭怀,怎好祭拜神祗。
  不敲碎天真的噗,哪有白玉。
  不琢白玉,哪有朝版。
  不握朝版,怎能朝拜君王。
  不整垮天下正德,谁去听鼓吹仁义。
  不毁掉天性常情,谁需要制礼作乐。
  不沉湎五彩诱惑,谁去看美术图案。
  不接受五声扰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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