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随便,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家庭,至砺和明德成了常客。到他们家至少不用担心主人嫌你把床单坐皱了,或者把地板踩脏了。相反,一进这个家门,很有点“在陋巷,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不改其乐”的那种感觉。
    有一次兴安很严肃地悄悄告诉至砺:“大姐告诉我,赵哥是摘帽右派。”
至砺先是一愣,心想,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右派呢?今后怎么来往?这是政治问题,有点麻烦。又想了一下说:
“他这个人,可能是从小在哈尔滨,跟‘老毛子’一起长大,生活上不拘小节,个性太强,像外国人的脾气,这种人就是容易出事。不过我看他人蛮好,精力都用在事业上,更不是那种狗肚鸡肠,蝇营狗苟的小人,比许多左派还强,何况大姐还是转业军人,不怕。”
右派就右派吧,照旧来往不误。
    至砺从包头和天津返回鞍岭当天,下班约了明德去赵家。凑巧一家人不在,反正大姐早有交待,房门钥匙就放在走廊“别勒嘎”顶上。“别勒嘠”就是俄语壁炉的发音。自己可以随便拿钥匙来开门进屋。
    毕竟是年轻人,进屋后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亲热起来。又不巧被从外面玩耍回来的大儿子从门缝看了个明白。赵哥回来后听了儿子的汇报,笑得直不起腰。
    结婚后至砺成了名正言顺的干爸,从天津给两个孩子捎来不少小食品,什么麻花呀,蜜饯呀,瓜条呀,花生糖蘸,等等……。两个缺衣少食的孩子风卷残云般吃起来。
    大家兴致最浓的话题当然是这场文化大革命。至砺讲了种种见闻,说:
    “我在北京换车时去王府井买东西,一下公共汽车就被红卫兵包围了,说我头发太长,纯属四旧,当场要给我剪。我一再解释,在建设现场吃住在工地,工作忙,顾不上理发,怎么也说不通。就在这时,一个红卫兵发现了另外一个目标,一眼瞄上一位穿瘦腿裤的女青年,几个人一哄而上,不由分说,用大剪刀把人家裤子给豁开了。裤子变成裙子不裙子,齐袍不齐袍的四不像,他们满意了。得救之余,我想,如果明德碰上红卫兵硬要剪你辫子,掰你高跟鞋后跟,你非得跟他们吵翻,还不闹个天翻地覆?没想到你自己主动把辫子剪了,鞋后跟锯掉了。”
    赵哥瞪大眼睛说:
    “至砺,你不要把自己当成诸葛亮,把别人都看成阿斗。这场文化大革命就是这样,资产阶级反动路线镇压群众,就是把学生全当成阿斗。至砺你看到没有?蒯大富平反后有个讲话,第一句就是,‘我恨透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看了这句话,我大有同感,解放后就有这样一批人,专门靠整人吃饭。毛主席发动这场运动就是要解放小鬼,打倒阎王。他老人家看到我们党,我们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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