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牛鬼蛇神,
    我是牛鬼蛇神,
    我有罪,
    我有罪。
    歌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曲调古怪得不能再古怪。
    这节目可不是杜至砺编排导演的,大约是那几位戴红袖标的人的杰作。只见领头的“走资派、叛徒宋××”汗水已浸透全身,下半张脸上糊满了鼻涕、鲜血和汗水的混合物。包头的夏天,只要不下雨,就又干又热,汗珠还在不断地“滴嗒,滴嗒”砸在沙土地上。最后面那个孕妇,不知什么时候,脖子上又多了一双旧皮鞋,双脚却是光着的。显然她已经支持不住,吃力地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戴红袖标的人确实都是硬汉子,丝毫没有同情和怜悯她的意思,其中一个人过来,踢了她两脚,嘴里吼道:
   “起来,起来,国民党的残渣余孽,破鞋,别他妈装熊!”
    这个女人身材不高,混身显得十分单薄,脚却是肿起来的,高高挺起的肚子更显得不堪重负。她几乎是瘫在地上,大牌子歪在旁边。这样可能脖子上的压力会减轻一点,只见牌子上写着“地主阶级孝子贤孙郎某×”,并没有“国民党”和“破鞋”的字样。至砺努力克服着自己心中那种恻隐之感,他想,阶级斗争大概就是这样,是残酷的,是你死我活的。他甚至默念着语录: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绘画绣花,不是做文章;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
    这就是“污泥浊水”!
    就是要毫不仁慈地荡涤!
    突然,在里三层外三层围观的群众中挤出来一个人。不,她不是挤出来的,是被几个人七手八脚推搡出来的。她踉踉跄跄向前跌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这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家庭妇女,她的头发被剃掉半边,剃光的半边露出青青的头皮;留下的半边也被抓得乱七八糟,就像半把没有梳理的乱蔴。她脸色刷白,混身颤慄着,惊恐的双眼向“牛鬼蛇神”的排头——“走资派、叛徒宋××”望去。
    后面围观的群众中有人吼道: 
   “这个老妖婆就是那个走资派的臭老婆!”
突然,“牛鬼蛇神”队伍中那个宋某某瞪大眼珠,攥紧双拳,朝这边奔过来。戴红袖的人警觉很高,一左一右两个人紧紧把他夹住,夹得他一动也不能动。
    人群骚动,有人呼口号,有人喊打,围观的圈子越挤越小,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至砺猛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责任,立刻高高举起双手,反复挥了几下,用几乎变了调的声音喊到:
   “同志们,革命的同志们!”
    亢奋的人群静了下来,目光集中在这个白面书生脸上。群众的这种反应,使杜至砺心中突然升腾起自信。为了控制住局面,他故意停顿了几秒钟,又环视了一圈,降低了声调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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