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历夹交给我们并布置好夜班治疗后,带着掩饰不了的如释重负的轻松和负疚对我们说:“哎,本来这种病人是不应该交给你们新手的,因为他不光肺部有病,思想也有病,病入膏盲,难以救治了。别说你们,就是我这搞了几十年的护理的人也棘手,但确实没办法,医院人上到下都怕死他、烦死他了,夜班都排不下去,正好你们来了。”
  说着观察我们一下,又说:“这种人太气人,死又死不了,活也不想活,心太阴狠,变着法子折磨人。比如服药吧,他从不顺当吞下去,有时捏在手里不往嘴里放,有时压在舌头下不吞,你一走他就吐出来,非要看着他放进口,吞下肚,还要他张嘴检查才行。打针更头痛,非要有人按住他,不然他又扭又抓,让你打不成。上氧、输液吧,好不容易才弄进去,你一转身他就给拔了,把自己憋气憋得全身青紫,把自己血管弄破了淌得一床的血。你以为他想死,才不是,他憋不住了又打铃叫你,又叫重新给他输液。”
我愈听愈胆颤心惊,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恨,他恨一切人,特别是女人,他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报复女人。他没有任何报复的能力了,便不惜用摧残自己让人为难、害怕、甚至让别人痛苦来满足他那恶毒的欲望。唉,这一年多来他真把人害苦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谁都巴不得他快点死,可他又偏吊着那口气,害人、害人呵……”
  “为什么他会恨女人呢?”一时,好奇战胜了恐惧,我忍不住又问。
  “说来话长,今天没时间了,以后再慢慢给你们讲。总之他是因为上过一个女人的当,那妖精也真把他害惨了,说句良心话,他也是个可怜人。”
  说着,护士长看看表:“七点,交班了,我带你们去吧。”
  深秋的夜,本来就幽幽的,在这寂寂、昏昏的山谷,更觉阴寒之气逼人。特护病房在山谷底端,医院尽头,我们跟护士长朝前走,每走一步都像是走向地狱。那几百米像走了几十年。
  终于快走到尽头了,护士长转过身轻声说:“这个病人快两年没见过阳光,没出过这病房一步,样子么,是有点怕人,特别是他早知道你们要来,他会故意装怪吓你们,你们要先有个思想准备。”
  我永远也忘不了迈进那门槛第一眼见到的情景,虽早有思想准备,虽有护士长在前,我还是倒抽了口冷气,三魂六魄飞出天外,若不是桂英叫了声“妈也!”猛返身死死抱住了我,若不是我已拖不动双脚,我肯定不顾一切逃出去了。
  病房惨白惨白,像是地狱,灯光浑黄浑黄像是鬼火,房中间摆着一张床,像口棺材,棺材躺着一个鬼——一个活鬼,见我们进来,这鬼挺尸样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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