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同学的老母,她无法衡量是非,只是不愿看到这种场面,便死死拉住马寡妇,劝道:“马经理,越吵越说不清道理,还是到我家坐坐吧。”马寡妇眼见得理论不出名堂来,也只得忍了。有六莲从旁劝架,就顺水推舟跟六莲走了。到了老屋院子里坐下,她用手绢扇着风,还是气咻咻的。
    吴老伯从堂屋里出来,见到马寡妇的这副神色,便很惊异,听六莲说了原委,才微微一笑:“你也是,怎么沾了官衙的习气,连技术员的问题都解决不好?做事,一定要讲认真。”马寡妇便叫苦道:“他们吹毛求疵。就算没有技术员的问题,那些人,也是要把贷款拿来乱用,天生是受穷的命!”老伯便摆手制止道:“这话,说重了啵?农人受骗受得多了,怎能不成惊弓之鸟?”马寡妇恨恨地说:“白纸黑字,都按了手印的,他们就敢乱来!”吴老伯也搬了条凳子坐下,笑笑说:“莫说农民,就是全体人,还有几个敢相信白纸黑字的?”马寡妇一怔,眨着眼想想,脸色渐渐缓和下来,不过仍摇着头不服:“莫不成,理亏的还是我?”老伯说:“农人世世代代都忠厚惯了,你对他们好,就要让他们能看得见。”马寡妇脸一红,说:“是我疏忽了。”老伯说:“你不种田,所以田里怎样,你不会肉痛的。”
    说话之间,马寡妇气渐渐平了,心悦诚服地讨教:“老伯,当初我劝你加入,你不肯,是知道会有麻烦事。你老人家,真太聪明了!你看这事,该怎么收场才好?”老伯说:“当然是一家一户去说。”马寡妇便惊讶道:“妈哟!千座菩萨,就这一炉香,拜得过来么?”老伯肯定地说:“那也要拜。”马寡妇想想,就开颜一笑:“也是哦。我听你的,去向霍家那婶娘道个歉,然后一家家去沟通。穷家小户,我跟他们争,不大好。”老伯说:“是啊,合同再大,也大不过理,你不能强来。”马寡妇点头道:“那是。只是我为农民好,反倒被农民骂,心里边委屈。”老伯便放下烟筒说:“我先前没有加入,是因为没有想好。现在想好了,我偏偏就要加入,算是助你一臂之力。你看怎样?”马寡妇喜得脸都涨红了:“好哦!我是……瞎眼鸡吃到了好米呀。”吴老伯淡淡地说:“你有空,就把协议书拿来吧,我签字。”马寡妇应一声,喜滋滋地走了。
    六莲送客送到门外,回来后,舀了几碗米来拣稗子。拣了一忽儿,就抬起头来端详阿爸。吴老伯心里蹊跷,就说:“小女仔,怎么了?你是越来越三心二意了。”六莲顽皮地一笑:“我在想呀,这马寡妇,要真是个寡妇就好了。”吴老伯一怔,立即训斥道:“这开不得玩笑的!”六莲就说:“你就可以拿我开玩笑!当初‘公司加农户’很红火,你不加入;现在有问题了,你却要加入,是什么道理?”老伯说:“现在知道,即便有问题,也不过如此,就不怕了。”六莲便笑了:“嘻!我明白了。看不清水脉,不下河。”老伯点头道:“这个道理么,不单是做生意,嫁人也是一样呀。”六莲便把淘米箩一放:“阿爸,你又在讽刺人!”老伯就嗬嗬地笑,捧起烟筒,不再提这事了。

上一页  [1]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