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井石嗫嚅着,想要拒绝,老金便朝他头上狠敲了一下:“叫你去,你就去,客气什么?”霍井石像被粘住了嘴,半天才吐出一句:“谢谢助理!”转身就忙碌去了。望着霍井石单薄的背影,若川便想:农家的孩子,若想靠念书念出头来,好比负重与人赛跑,难乎其难。想到这里,就去找小郭谈。小郭说:“没问题呀,我跟他们打招呼,照顾一下这小仔。”若川就拍拍他肩膀:“多做善事,没有错。”
 
    霍半从马寡妇手中,夺回了鳖场这个“失地”,着实让他得意了许多日。近一年多,马寡妇咄咄逼人,在霍家眼皮底下攻城掠地,先是夺去了半数以上的养鳖养虾户,又钻头觅尾地推广“公司加农户”,拉走了村里的种蕉户,这哪里能够容忍?为去掉这块心病,他谋划了多时。自古以来,强龙就不压地头蛇,况且还是个没什么根基的外省妇道。若放在从前,霍半早就可以派族人把她打跑,但现今这法子轻易不大敢用了,那些记者,专门就搜集这些事情,假若给弄去曝了光,那就得不偿失。霍半最恼恨的是,马寡妇不受乡谊村俗的约束,纯是拿利益来诱惑。利益在如今时代是把屠龙刀,无往而不胜。部分乡人不坚定,倒戈了过去,那不是凭队长的权势就能拉回来的。
    当然,夺回鳖场,只是霍半谋略中的一小步。走出这一步,棋局也就活了。鳖场倒向哪一边,对全村也是个示范。如今大胜,他还要穷追猛打,直到把马寡妇的势力赶到海里去!为此事,霍半与东北客商谋划,说好由双方出钱,趁中秋之前,请个琼剧团来唱一场大戏,一来是为笼络人心,二来也可造一下声势,让马寡妇闻风丧胆。
    霍半的这一豪举,给乡人带来了意外惊喜。什么姓霍姓马,乡人根本不在意,人们所关注的,是在这乡野里,终于能听到锣鼓声了。多少年来,村里谈不上有什么声色之娱,年幼一些的,竟不知道电影为何物。上一次请戏班,都还是八年前的事了。现下堪堪要来到中秋节,有这举动,岂不是好!中秋这个节日,本地乡俗并不重视,不外是买两块月饼给小仔尝,晚上在月底下燃一柱香,就算了事。今年因为有戏班子要来,岭下人家就坐不稳了,家家心旌摇荡,阖门欢笑,竟有了一种重要节日前的气氛了。
村里请戏班来,演戏就在祠堂前的广场上。这里,原本是个生产队的打谷场,公社一解散,此处便做了休闲之地。当中一个砖石台,竖几根铁杆子,就是大戏台了。戏班子,是从“琼剧之乡”大致坡请来的,六千块钱一场,外加一餐鸡鱼宴。这样的价钱,若不是由东北客商赞助,村民们是万万出不起的。想想八年前,一场戏的价码,不过才六百块钱,那时的谷子又好卖,集资演场戏,乡人还不至于肉痛,惜乎那种情形,竟然像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
    消息一传到鳖场,工人们登时活跃起来,在这乏味寡淡的日子里,忽而就有这等好事,不啻是天上落馅饼。若川与小郭交换了一下眼神,心里都清楚:这是霍半在炫耀战绩——他打败的是谁?就是我们呀!小郭苦笑道:“哥子们,演戏那天,早些子收工吧。”工人们就哇地一声嚷起来:“可以看妞儿啰……”遂互相嬉闹了一阵儿。小郭便对若川感慨道:“你看,一个霍家,两样人。老天爷是啥心思,没得猜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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