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心事

小额贷款，向村委会交了抵押金，把一片别人不愿承包的大塘，包了下来养鱼。包鱼塘是个发财的捷径，撒下鱼苗，等鱼够了斤两，就捞起来去镇上卖，好的时候日进斗金。哥苗因为经验不足，鱼儿长得慢，收入还不丰厚，但总要强过种田许多。眼下他正为赚够结婚聘礼钱而奋斗，天天忙得不知钟点几何。为了攒起八千块钱的礼钱，可怜他吃了好多年的白水煮菜，人永远是黄黄瘦瘦的。六莲看见他，只觉得太可怜——如今的年轻仔，哪个不是天天去镇上吃茶、打桌球、飙摩托、搓麻将，晚上唱卡拉OK到月偏西？小仔们只在农忙时，在家里伸手帮一下忙，谁也不会像哥苗那样，牛一般地做活，年纪轻轻，额上就起了老翁似的几条皱纹。
    哥苗从树叶缝隙中看见六莲，就停下来问：“今年莲米熟了，怎不见你去大塘里玩？”六莲答道：“没有心思去。”哥苗就故意问：“你心思在哪里呢？”六莲答不出，便低头去摩挲小黄狗，片刻工夫才抬头，把眼睛亮亮地一睁说：“想早点去做新娘子，免得人家心焦！”哥苗听了，知道是讽刺，却只闷闷地笑，并不当真：“贼女仔，说这样的话，我要去告诉伯爹！”六莲故意做了个害怕样子，接着就嘻嘻地笑。
    开这样尖刻的玩笑，瞧着哥苗讷讷地脸红，六莲并不以为有什么冒犯，反而很开心——这个好人，是不会真生气的。玩笑开过了，她又问：“最近鱼养得好么？”哥苗便叹口气说：“比去年还差啰。”六莲诧异，便问：“为什么呐？”哥苗说：“这个塘，地势低，不然怎么无人愿意承包？田里农药哪、化肥哪、污水哪，最后还不是都渗到塘里去，把塘水都糟蹋了，鱼怎能养好！”六莲就有些急：“那怎么办？”哥苗掩饰不住沮丧，摇摇头说：“人衰了，出门都要踩牛屎。”六莲就鼓励他说：“莫灰心么，你去找霍队长，换个塘！”哥苗说：“找他？破庙里哪有好和尚？忍了算了。”六莲便有些愤然：“他们霍家，包的都是好塘，吃掉一锅汤，连骨头都不给人留。”哥苗说：“那是没得法哟，人家生下来，就是满手好牌。”六莲发愁地说：“塘不好，那不是要一直穷？”哥苗就苦笑道：“穷，穷死了算！”六莲便又问：“你为何不在外面打工，要跑回来？在外面闯，总强过在村里刨食啵？”哥苗脸色骤变，摆了一下手，说：“妈的，打死也不打工了！”说完就踢踢踏踏地走了，小院又恢复了刚才的寂静。六莲看着哥苗的背影，心里生出怜悯来，摇了摇头。此时日头已经当顶，阳光有些毒。晒过的新谷，味道香得直冲鼻子。六莲起身，把谷子统统翻了一遍。再坐下时，后背就已经湿透了。
     接连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