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赶集

。平常时候，一日三餐，上集买菜，就都是六莲包下了。驶牛犁土换来的钱，对于农家，是太金贵了，一角钱也是汗水呀。六莲不敢逢集就买菜，自家腌的酸笋，后院种的豆角、芋头，都同样好下饭。至于买些海鱼、海螺回来，那可是要精打细算的。穷人家的小妹，生来就懂怎样安排生活。
    六莲心神不宁地吃了早饭，屋里屋外都收拾好，就坐在院门的门槛上发呆。每天这时候，本是她最惬意的时光，把鸡鸭喂饱，赶到树林里去，然后，就可以找“闺蜜”聊天去了。但是今天，她呆坐了片刻，心一下就空了，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没做。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今日不是逢集么？应该去赶集呀。
    这念头来得突兀，不似往常。今日，菜不用买，日用品也不缺，想去集上买什么，全无理由。可是，她只觉像有人在催，一声声的，软软地撞着她的心。这念头一起，六莲便返回屋，掀起枕头，拿了平日攒的零用钱，跨出了门。临走时，摸摸小黄狗的头，说了声“听话”，就掩门上了路。
    通往镇上的乡间公路，从杂木林里蜿蜒而过，沿着山溪伸展出去，通往另外一片天地。上路时，时候就不早了，已天光大亮，可是山间晨雾还没散尽，一点儿也不觉得热。六莲对这天气好喜欢——家乡的夏末秋初，是全年最好的季节呀。
    岭上公路的景色，水一样流畅。一路上，有斑鸠在看不见的地方咕咕地叫，六莲的心里，像也有鸟在鸣叫。这个样子去赶集，倒不像是赶集了，像是在海口那时一个人去逛街。以往赶集，都有目的，或是要买肉买菜，或是把家中养的树苗拿去卖。可是今天，她什么“任务”也没有。以前去赶集，都是和村里的女伴美芬和亚娟一同去。三姐妹，就是三只布谷鸟，唧唧喳喳地吵一路。三个窈窕身影，是绿荫帷幕上的一道景色……六莲这样走着，就在心里笑自己：碰了鬼了！睡了懒觉，又没事跑来赶集，一个早上，竟做了两件破天荒的事。
    走了一路，不断有摩托车、自行车和摇摇晃晃的“三脚猫”超过她。驾车的全是村里人，熟头熟脸，不分老幼都跟她打招呼。空山里，那亲热的声音，听起来像有回音，脆生生的。六莲心中高兴，答应起来也是脆生生的。有的后生仔，便停下了摩托车，讨好地邀她坐到后座上去，六莲都是一笑谢绝了。她觉得，这个早上，只属于她自己。一个人走路，就最好了。钱就攥在手心里，想买点儿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可是手心里那种痒酥酥的感觉，有多好！能听到斑鸠叫，能闻到满山草木的新鲜气味，这就是过节的感觉吧？拿树枝打一下栓在路边的老牛，跳起来揪一枝山稔果来吃，这就是最开心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