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班倒下了一半,自己还挺得住;羡慕的是,进了“病房”,至少可以享受一点黄豆什么的营养补助。1、82米的个头儿,瘦得只剩下100市斤出头。每晚睡觉前,他都摸着肚皮发愣,这肚皮又薄又亮,活象一层又薄又脆的透明纸,透过这层纸看到的一条条绿色粗线,倒底是筋还是肠子?用手按按自己脑门,硬梆梆的;再用手按按小腿迎面骨,除去骨头还是骨头。瘦得硬是想肿也肿不起来。
    劳动课被迫取消了,政治学习自消自灭,体育课暂停,课余时间干什么?大学生聚集在宿舍里,除去发牢骚讲怪话,就是打扑克下象棋。奇怪的是,这时牢骚最盛的,还是平时运动中调门最高的积极分子;画假饭票,到食堂冒领双份饭菜,又当场被抓获示众的,还偏偏是不争气的党员干部。
    发牢骚讲怪话顶个屁!弄虚作假小偷小摸不是正经人干的,打扑克下象棋可惜了大好时光。看来,以往认为摸到了共产主义天堂南天门弦梯是一种幻觉,共产主义遥远得很,在云雾之中可望而不可及——至少目前是这样。干什么?只有读书学习是真的,现实的。好就好在这时再没人顾得上批什么“白专道路”、“只专不红”了。杜至砺一头扎进书堆画卷里。
    白天,他钻进冷冷清清的图书馆查资料;晚上,他钻进冰凉的被窝看书;星期天,或者临摩苏联瓦西里和茹可夫的铅笔素描,或者揹上画夹去小雁塔、城隍庙画水彩写生。技术资料够贫乏的了,中文书籍、中文杂志填不饱肚子,又啃起俄文原版资料,特别是期刊《Архитекдул》,每期必读。逐渐甩开陈昌浩的俄文小字典和龙门联合书局的《俄华土木工程辞典》也可以阅读了。他在俄文书刊杂志里认识了苏联建筑师塔玛年,十月革命时代大学毕业,来到埃利温市,从事城市规划。一座新型的城市发展了,塔玛年也成就为名建筑师。在物质上吃不饱的年代,杜至砺在精神上富足起来。他决心走塔玛年的路,在城市规划和建筑事业上有所作为。
    贯彻高教六十条,被拔了白旗打入冷宫的老系主任复出,力排众议,安排头戴“内定”历史反革命帽子的彭葆真教授给这个班补上“园林绿化”课。彭老从中国古典园林名著“园治”,讲到西班牙中庭流水;从苦心经营历时十七年建成的私家园林“狮子林”,讲到皇家园林颐和园。一共二十二个学时,杜至砺把彭教授每一句诗一般的话认真地记在笔记上,深深地刻在脑子中。与其说他从中学到不少专业知识,不如说从中进一步悟出一种严谨治学的精神,这本笔记他珍藏了几十年。
    大多数人刚刚从政治狂潮和饥饿的困惑中挣扎着解脱出来,开始煞下心来读书时,杜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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