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语》第六辑《春雨的淅淅声》

近一个钟头的时间呢，于是父亲要儿子背语文。儿子十分不情愿地背道：“春天来了……”
　　“嗯！”父亲打断了他。
　　“春……春天来到了。”
　　儿子偷偷看了父亲一眼，见他没有瞪眼，才又大起胆子往下背：
　　“小草青了，
　　小树发芽了，
　　小燕子从北方飞来了……”
　　“嗯，嗯！”父亲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儿子，鼻音哼得很重，儿子顿时心慌意乱，满脸通红，结结巴巴起来：
　　“燕子……燕子从北方飞……飞回来了。”
　　儿子头上顿时挨了父亲指头重重的一弹，痛得他缩起了脖子。
　　“哼！你怎么昏到这种地步，记得后头又忘了前头？”
　　儿子惶惶然，眨巴着泪眼又背：
　　“小燕子……飞……飞回来了……”
　　“什么？什么？小燕子飞回来了？从哪儿飞回来？越背越糟，你……唉！我看你简直笨得出奇哟！”
　　“啪！”父亲气极了，又伸手打了儿子一巴掌，心里恼恨地想：这都是外公外婆惯得好，一点记忆能力也没有，脑袋就像那光溜溜的防弹墙，无论什么子弹射过去都要弹回来，全然不吸收一丁点儿。
　　儿子挨了一记耳光，先是惘然失措，因为自他有记忆以来，完全没有这类似的经历。接着，嚎啕大哭起来，哭得那样伤心，直哭得胖墩墩的身子都不住地抽动，只见他抡起两条胳左一下、右一下地抹着泪，嘴里大声叫嚷：“外公外婆从来不打我……”
　　是的，外公和他讲话从来就是很平等的：“你再把这个字写一遍，行不行？”或“你再添一点饭好不好呢？”
　　妈妈也不让父亲敲打儿子，她常说：“又不是木鱼，你干嘛老敲他？”
　　爸爸陪笑道：“吓唬吓唬他，不痛的。”
　　“不痛？你敲敲自己看。”
　　父亲果真敲了自己一下，然后又说：“是不痛嘛。”
　　妈妈将信将疑：“那你弹我一下看。”
　　爸爸弹了，妈妈却跳了起来：“不行！不行！痛死人。他那样小，怎么受得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许你动他一下。”
　　“爸爸不是答应了吗？可现在他又忘了，还打了我一耳光。”
儿子愈想愈伤心：“外公、外婆说爸爸有本事，哼！现在才晓得有本事就是凶。说爸爸想我得很？结果一点都不喜欢人家，一来就要人家一个人睡，睡在床上又不给我讲故事。外婆不是说这儿好得很，吃的、玩的都有吗？可爸爸什么玩具也不给我买，从街上过，站都不准站，那个打弹子的糖的圆盘盘也不准看。一天就是写字背书错了一点，慢了一点也要挨打。经常说人家笨得很，还是外公外婆好，外婆哟，你咋个不来接我呵……”
　　“呜！呜！呜！”儿子愈想愈伤心，愈哭愈大声了。
　　儿子自小有点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