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莲沉浸在一种气氛中，那气氛，稀薄得几乎什么也没有。忽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微弱而凄惶。那是在喊她的名字：
“六莲，六莲啊——”
她屏息听了听，心里微微一颤，那是白助理在喊她。声音不远，就在附近。若在平时，白助理的声音，于她就是天堂之音，她定会跳起来，把一个灿烂的笑容送上给他。可是此刻，她没动，也不想应答。
她一点儿也不惊讶——在村里，只有白助理才能猜得出，她会躲在这里。天都黑了，自己下午从村里“失踪”，不知已经惊动了多少人？阿爸、哥苗、亚娟、霍井石，他们都不会知道自己的行踪。他们都可以算是自己最熟悉、最亲近的人了，但这两天里发生的事，对她六莲的意义，他们永远不会想得到。在这片墓园旁的丛林里，六莲第一次做了女人。还有什么遭遇，比这更像一场戏剧？只不过一夜之后，秋日的莲花，就衰败了，花瓣落尽。在今后的漫漫长途中，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花了——白助理呀，你为什么不永远消失掉呢？你为何还要来这山上寻我呢？你已经……全都进入我的生命里了，我一生一世，都会带着你走。
热带风暴就要来临，山里的雨声，凄楚万分，但六莲却感觉不到，她已经死了心了，只想盼到明朝太阳升起。从明天到永远，六莲我都是莲塘的女儿，不会再变了。在这块田土上，六莲我也还会唱歌，还会流泪；将来也许会嫁人，生儿育女，到老到死。海口的诱惑，是晨雾，都将散尽了呀……
雨还在下，天上仿佛有一条河，流也流不尽。淅淅沥沥中，白助理的喊声，那样地悲哀。那是物伤其类的哀声吗？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承受不起了。六莲掩住了自己的耳朵，她不敢再听。再听，就要崩溃。
这个夜，好像没有尽头了，白若川的寻找也是没有尽头的。山上树枝交错，雨伞用不上，若川就把它当拐杖。他拨开树丛，上下左右地找。他坚信，六莲只能在这里。这里，是他和六莲共有的圣地，承载了他自降生以来最美好的东西。他一生所有的追求，与六莲的存在相比，都是没有意义的。他一定要找到六莲，要把她带到海口去，今后的路，只要有胆子去走，就一定走得通。城市，是太混浊了，所有的那些纸醉金迷，怎能抵得上六莲的一个清纯笑容？他早想好了，要在海口，像牛犁田一样，犁出一片自己的小天地，让六莲做一个高高兴兴的主妇。现在还什么都没有，不能给她披上婚纱，那就暂时生活在一起吧。这很简单，这个日子已经不渺茫了，露出了它绛红色的、令人心动的曙光。我和六莲，要像坐在竹椅上那样，手握着手，坐在海口家里的阳台上，看那第一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