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带过工的人,眼光都毒,新来的人耐不耐得苦,一眼就看得出。霍井石来到鳖场,眨眼就是一星期了,小郭发觉这年轻仔很踏实,脑子也不笨。鳖场的湖南工人,多是在江湖上混油了的,抓到空儿就想偷懒。霍井石却没有这些心思,只是苦干,像搬料、清池这些最费力气的活儿,他都不退缩。旁人在偷闲,他却是一直要把活儿干完再歇气。让他跟老工人学投料、学测水质,他也学得快。有了这个印象,小郭就顺口跟若川讲了一句:“这细伢子,好人!霍家的人,也不都是只会耍蛮的。”若川就笑:“是啊,看人不要看死。小仔还年轻,就是笨的,也能够学聪明,你这鳖王,就留意培养个接班人吧。”小郭就哈哈笑:“这吃苦受累的手艺,我连儿子都不会传。不过咧,你助理发话了,我当然照办。”若川怕小郭误会,忙说:“你不要想多了,这里边,没什么怕见光的。我听人说,霍井石家里穷,生活得很不容易。”小郭就自语道:“奇怪,他霍半怎么不帮衬小仔一把?”若川说:“十指也不一般齐么,我们就做个顺水人情好了。”小郭就讪笑道:“你又要做菩萨了。”
    跟小郭谈过霍井石的事,若川自己也上了心。天气好的时候,就来到池边上,一面与工人聊,一面偷眼观察霍井石干活儿,看了看,确如小郭所说——小仔很踏实。趁工人们休息,若川就凑到霍井石身边坐下,问他:“还习惯么?”霍井石憨憨地说:“从小就干活儿,没有什么不习惯的。”若川又问:“你念书念到几年级?”霍井石说:“小学毕业。”若川便惊讶:“连初中都没念?”霍井石不好意思地笑笑:“学校念完了,也还是回家刨土,家里觉得划不来。”若川看霍井石,也不过六莲那般年纪,不禁动了恻隐之心,问道:“毕业了,就一直在种田?”霍井石说:“家里的田,种不种都没什么意思,我一直在外打工。”若川听了,就很感兴趣:“城里也去闯过?”霍井石神态渐渐放松,不十分腼腆了,说:“我哪里都去过。我是家中长子,不做怎么行?家里的破房子,漏雨又漏风,早就想盖新的了。”若川便说:“你踏实下来干吧,不要慌。”霍井石望着若川,脸涨红了,狠命点着头。
    若川随即起身,手搭凉棚,远远看见了老金,便招呼了一声。老金甩开工人,穿着水靴咕吱咕吱跑过来。若川问他:“这孩子,是你在带么?”老金捋了捋蓬松的卷发,神色有些不安:“是呀。”若川便说:“他年纪小,不要派重活儿。你这里,有什么活儿可以在室内干的吗?”老金是何等人?一点就透,遂笑道:“助理放心,今天就叫他去照看孵苗室,风吹不到,雨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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