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伯进了院子,卸下肩上的农药喷雾器,见若川要告辞,便摆了摆手说:“走什么?在这里吃饭么,莫要客气。”说罢,示意若川在后廊重新坐下,又唤六莲赶快沏茶来。六莲见若川答应留下来,喜得眉眼都笑飞了,蹦跳着进灶房去烧水,不一忽儿,便将热茶端了上来。老伯自己去后院井边洗了脸,换了一身干净衣褂,出来陪若川坐下。寒暄了几句田里的事之后,老伯抬手让道:“吃茶。”六莲看了看两人,抿嘴一笑,对阿爸说了句“我去弄饭”,便起身进了灶房。老伯想了想,又高声吩咐道:“六莲,等一下去小店,买瓶米酒来。”
    六莲在屋内应了一声,自去张罗了。廊上只剩下若川与老伯对坐,慢慢啜着茶,一时间两人都无话。若川是个经过各种场面的人,常为公司的事跑关系,见过不少显贵,从未对什么人感到过敬畏;但如今面对这布衣汉子,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安。他想,吴老伯滞留乡村二十载,见识上已不大可能有过人之处,可是,老人家只那样子稳稳地一坐,就有一股无名的威压,将他若川牢牢罩住,不敢乱说乱动。想到老人居室里的那种简陋,若川心下便叹:做人做得像这样,倔强得到了底,才是最让人惧怕的啊。
    此刻,两人都像遇到了久觅的知音,有满腹的话,想一股脑地倒出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想着,若川便抬眼看了看老伯,见老伯也正在打量他。两人就笑笑,都有些尴尬。最终,若川转了一下念头,把话题从这老屋上扯起,打破了僵局。说到老屋,吴老伯眉毛便一动,脸上的表情活跃了起来。他抬头盯住老屋,慢悠悠地吐着烟,说:“你看这房子,可算是百年老屋了。当年跷脚的鬼子兵,放火烧它,硬是烧不坏它一根大梁,真正是‘风雨不动安如山’。你知道是为什么?”若川就猜:“是材料用得好吧?”老伯说:“材料当然是不错。当年,砖是在广州烧好了运来的,木料用的是山里的青皮木,地砖也是南洋产的,但终究是砖木结构,不是钢筋水泥的,怎么就能顶得住水火相攻?”若川有些茫然,老伯便笑笑,说:“其实,说也简单。道理就一个——这老屋是个堂堂正正之物。”他边说边指给若川,“你看,自前堂、中堂,到后堂,是一条线,两边对称。由前到后,各屋的用途,都有个名分,清清楚楚。房子,就像活物,就像人,也有脑、有心,有手足,这才站得稳,可不是用笔随便一画,就出了个设计图的。”听老伯的这番话,若川觉得新鲜,再抬眼去打量那老屋,果然看出它处处的厚重与实用。又见老屋的朝向,是面向东方,很有些与众不同,便问:“这宅子面朝东方,有什么讲究吗?”老伯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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