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村官

    吴老伯的老屋前，有一口五亩方圆的莲塘。入夏，便有荷花亭亭而立。风一吹过，半塘的圆圆荷叶，像浪头那样起伏翻滚，看了让人心情好。这样好的一口塘，清清之水是从何处来的？原来，这村子里，有一条横贯全村的青石渠，引来了附近的山泉水，蜿蜒入塘，这就是不竭的活水了。即使是在旱年里，这口塘，也决不会见底。莲塘村，就是因这口塘而得名。这地方，便是吴老伯的安身之处。从他下乡的那年起，斗转星移，快三十年过去了，莲塘村的这方水土、它的物候与人情，像是融进了老伯的血脉，让他心如止水，不急不躁。
    葳蕤的草木，把老屋与整个村子隔了开来。平素偶然也有邻人前来走动，吴老伯却是不大进村，村中若有公事或开会，就打发六莲去。天长日久，他与邻人既无纷争，也不亲密，可谓各不相扰。
    这天夜饭之前，六莲在灶房忙碌。吴老伯走下后廊，抬头望望日影，见时候还早，便先吃了一阵水烟过瘾，然后在屋前的平场上坐下，趁着光线还好，拿了削好的竹篾，编起畚箕来。这编竹器的手艺活儿，是他早年间向农人们学的，多年也不弃。小黄狗起初还在他身边跳，后来见有一只蝴蝶飞落，就顽皮了，一边扑蝶，一边追到了后园去。不大工夫，又跑回来，一声声地急吠。吴老伯抬了头，见浓荫夹道的村路上，有人赤着膊、披着白衬衫走了过来，木屐声噗托噗托地响，不紧不慢。平日到老伯家来的客人不多，一看那身形，就知道来人是队长霍半火。
    霍姓是村中大姓，明朝时曾有一祖先，官居礼部侍郎。数百年来，霍家人丁繁衍，仅莲塘这一村，就有十余户。霍半火刚落生时，他的老父偷偷请人算过，说这个仔，命是好命，只遗憾命中缺一点点“火”，于是老父就为他取名“半火”。但“霍半火”这三个字，喊起来拗嘴，喊不顺。渐渐地，在村民嘴上就缩略成了“霍半”。莲塘是个自然村，散散落落，人家有三十户还多，前些年，民选了霍半来管事，那正式官称，是叫村民小组长，服从村委会的调遣。不过，农人们对于“组长”这官衔，不大感冒，觉得不够威风，就仍按当年的习惯，唤做“队长”。这队长，怕是天底下最小的官了，基本上是尽义务，但毕竟有一份荣耀在，倘若是贪利之徒，还能得到些不能摆到台面上的好处。
   霍队长叼着烟慢慢走来，吴老伯并未起身，手里活计也没停，只招呼了一声坐，又高声唤六莲沏茶来。这位霍半，三十五、六年纪，脸孔黑瘦，样子虽鲁钝，眼神里却有一股狡黠，一看便知是在外面闯荡过的。喝完茶，霍半咂咂嘴，赞了一句：“好茶！”便单刀直入，说起了正事，“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