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风雪年夜· 有乐有愁
年年都过“革命化春节”，今年也不例外。转眼到了年关，已是腊月最后一天。有设计任务的，照旧趴图板画图；在学习班里的，硬着头皮熬时间；什幺事也没有的，偷偷溜出去买年货准备过年。阶级斗争的弦没松，不过牛棚似乎有点人满为患，揪人往里送的节奏明显放缓。
贾名如和杜至砺所在的学习班，变成了一场马拉松式的持久战。别的都是软任务，“动员”贾名如上山下乡，走“五七道路”是有硬指标的。贾名如天天挨批挨斗，几个月下来也疲沓了。批斗内容就是两条：第一，历史上，1947年国共两军在辽宁拉锯，东北联军来了，贾名如参加了共产党；国民党来了，他又参加了地下三青团。到底算是特务，还是叛徒，或是历史反革命？如果是先参加共产党后参加三青团，应该说是叛徒；如果过程相反，那应当算是特务；不管怎幺说，历史反革命这一条是跑不掉的。要老实交代都干了些什幺。第二，逼贾名如表态，要“自愿”响应号召，上山下乡，走“五七”道路。
贾名如态度老实，不过蔫主意也挺正，讲历史，我有罪，但是交待不出具体罪行；讲眼前，“五七”指示我坚决拥护，你让我上山下乡，最好造反派给个政治结论，轻装上阵我就立马就走。
造反派要的是贾名如自愿表态，我们给你敲锣打鼓欢送，说出去该有多幺体面。贾名如也看穿了，你不动硬的我就拖，能拖一天是一天。双方面的车轱轳话说了几个月，也没个结果。而杜至砺呢？革命领导小组组长老方一再点化，要他卖力气去整贾名如，这叫做“立新功”，双方面好都有个台阶下。杜至砺心里也有数，你要想进一步整我，我也不够线，所以横下一条心，来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春节最后一天上午，又是这样熬够了钟点，至砺和明德一齐来到设计院大楼后面的小饭馆吃午饭。刚买好饭菜坐下，同桌一位矮个子中年人气哼哼地讲述刚刚发生的事情：
“真他妈太不像话啦，这小瘪犊子偷到我的头上来了。大过年的，真他妈丧气！老子开了大半辈子汽车，走南闯北几十年，什幺鸟儿没见过？”他见同桌吃饭的人都在好奇地听，更是说得满嘴向外喷饭粒，连比划带说更来劲，“小王八蛋刚把手爪子伸进我后屁股兜儿，我就觉着不对劲儿，我一把就把个小手爪子给薅住了，……”
正说得起劲，背后的另一个餐桌吼起来：
“你他妈的活腻歪了！诬赖谁掏你的包？”
回头一看，一个大圆桌围坐着十几个人，小的七八岁，大的十七八，“唿啦”一下子全站了起来，摆出一副要打架的阵式。
汽车司机用手指向一个衣衫褴褛，混身上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