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本书

邢增仪


  在我心爱的书橱里,珍藏着一本五十年代出版的安徒生童话选:《海的女儿》。
  我把它放在书橱的顶层,让它置身于一大排装帧精美的大部头中间。有一天,我的女儿说:“妈妈,把这本书换个地方吧,它又脏又旧,封面上还沾着泥印,卡在这里,太不相称了。”
“别动它,孩子。”我说:“这可是妈妈的第一本书……”
  在女儿的恳求下,我给她讲了下面这个故事:
  妈妈小时候,家里日子很苦,你外公在外地工作,每月只能邮回家三十元钱。三十元,一个人也许够了,但你外婆要用它维持全家六口的生活,家计之艰难就可想而知了。记得有一次,我对你三舅说:“我长大工作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全部买书。”你三舅马上说:“不,不!我长大工作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一定要买一堆咸蛋让大家吃个够。”你以为好笑,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家除了课本再没有一本别的书,逢年过节才能吃到咸蛋。你外公邮回来的钱只能买米、买油,菜呢?穿的呢?烧的呢?我和你舅舅姨妈们上学的费用呢?加上还有一个长年瘫倒在床的外祖,可以说,全家的生活担子都在外婆的两只手上。
  那时候,我们家附近有一个酒厂,每天都要从炉子里倾倒出大量的炉渣,里边还夹杂着许多未燃尽的煤块。我们家不仅靠捡这个作燃料,而且你外婆还出售煤渣来补贴家中的开支。每天,启明星还在天际闪烁,外婆就背上一个特制的背篼,匆匆向酒厂走去。捡煤的人很多,去晚了就不容易捡满一背兜了。等到那运煤渣的斗车一来,倾倒出一大堆滚烫的、冒着白烟的煤渣,人们就蜂拥而上,全然不顾煤灰的扑打,热气的熏烤。
  人群中,你外婆那瘦小的身躯显得特别敏捷灵巧。通常,别人只有半箩,你外婆的大背篼已经满了。在我们不上学的时候,也常跟外婆去,姑姑伯娘们羡慕外婆的手快,常打趣地说:“你怎么捡得这么快,有什么窍门教教我们吧?”你外婆总是含笑不答,而我却心酸得要哭了。因为我最清楚,她哪有什么窍门,她只是为了我们不要命了呵。看看她的手吧,一双手烫起血泡,血泡破了变成老茧,千百遍火的灼烧,煤的刺割,一双手已被磨得像一副钢叉了。
  贫困的家境并没有约束我们儿时的向往,你三舅整日闹着买白球鞋,你姨妈嚷着要花衣服,而我呢,整个的心全叫书给诱惑去了。街头,那个花花绿绿的书摊,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孙悟空到底借到芭蕉扇没有?鲁滨逊一个人怎样在荒岛上生活?福尔摩斯如何侦破了那些千奇百怪的案件?……
每天放学,我都像一枚针被磁铁吸在那儿,贪婪地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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